“哒哒...”
四周浓郁的蒸气汇集,如同雨水一样滴落在屋内。
白依令握着剑,却并没有动,他看着面前厨娘气息逐渐削弱,腹中淌出鲜血,大口咀嚼血肉的声音从她身上传来。
他自小便觉危察息,一眼便认出面前这妖魔最多不过相当于叩了玄关的修士水准,真正让他思量的是那产子的妖魔。
按理说【水狌】这种妖魔只是叩关水准,可面前这东西不过刚形成,还要靠着母体的血肉方能成功显世,如此状态便有叩关中期的气息,更遑论那只产子妖魔,极大可能是突破了某种界限,突破到了炼气!
厨娘满身长发,皮肤粘稠血肉模糊,可脸上却带着慈祥般的微笑,一声嘶吼后竟安静下来,只利爪不断撕着自己柔嫩的皮肤,小心撕成仍在淌血颤动的肉块,往自己小腹里送去。
白依令咬牙屏息,他明白这厨娘已经没救了,不过是一个披着血肉的卵巢罢了,他在犹豫,这妖魔现在仍未凝结死了便是死了,等它降世,它便会逃。
而它一逃,便会找向那只产子妖魔!
握剑的手如同玉雕,自他习剑而来,端剑如水,滴点不漏,当下却不自觉的染上汗迹,碎碎地映着正午高悬的太阳,似是玉屑般镶在手心。
他没想到会是如此,没准那只妖魔已感受到了子嗣的危险,正飞速而至,许是衙门给他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止住伤势的胸口也开始疼痛,随着他的心跳叩响着他的太阳穴,若是他此刻出手,那一只炼气妖魔便潜伏城中,若是不出手,便置身险境。
倘若宣封华站在这,定要骂他一句“喜欢逞能的蠢东西!”,趋利避害,这岂不是人人都懂得的道理?
可他只是深吸了口气,目光如剑,宛如一柄百锤千炼的利刃,死死的盯着面前即将诞生的妖魔,蓄势待发。
县令革了他的职,可这一镇百姓没有。
厨娘的血越流越少,嘴角越笑越平,终于,她不动了,倒在地上面色乌黑,小腹四周血肉内脏早被吃的干干净净,那残着血迹的耻骨上落了一只妖魔的手。
随着一声似人般的鸣叫,这铺子地上沾了层薄薄的水迹。
白依令双脚如同灌铅般沉重,他将剑竖于胸前,吐了一声:
“畜生!”
随他话音一落,那水狌狰狞的面孔竟透露出一股人性般的恐惧,它猛然往下一跃,欲要借助脚下这层薄薄水幕逃走,可哪能来得及!
只见白依令右手微微下压,一股厚重却锐利的剑气不知从何而来,只稳稳当当落在这妖魔身上,这水狌半个身子骤然落下,化为污水淌了一地。
他剑一撤,右腿一旋,宛如离弦一般直刺而去,剑身挑起水狌上半个身子,一息之间挑了数剑,剑剑洞穿水狌身体,黑色污水如同水帘般从它身上落下。
水狌高尖的哀鸣声响彻这片巷口,外面呼喊的,跌倒的,恐惧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这里离外面街道也不过两条巷子,消息片刻便能传出。
他弯下身子,一剑平落,将水狌挑起,左手一拍柜台,腾跃而起,一脚稳稳踢中剑柄,将这妖魔钉在外面大槐树旁。
马上过冬,这槐树也落了叶,张牙舞爪却毫无生气,唯独几片枯叶被风一吹,打着旋儿落在白依令胸口,沾了些那因动手而洇出的暗红,被风那么一吹儿,竟又缓缓飘落在白依令头上,轻轻柔柔。
白依令就这样靠在槐树旁,水狌哀嚎作蝉鸣,曜日高悬,他小心地揭开染血的油纸,随意在身上抿了抿血迹,捻起面点吃了起来。
该来的自然会来,不会来的求也无用,若是不该来的没来,那便是万幸。
明晃晃的太阳似乎偏了些,除了远远观望的两三人影,再无人过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将剑拔起来。
“白爷?这是什么妖魔?”
矮胖老头鬼祟地凑了过来,站到呲牙哀嚎的水狌旁边,小心看了白依令一眼。
白依令一脚踩在水狌黏糊糊的脸上,将剑缓缓抽出,他面无表情,猛然侧身,荧着玉手提剑直刺而去!
“是你一样的妖魔。”
他语气带着戾气,左手狠狠敲在剑柄上,这剑刺在矮胖老头胸膛,他用力一搅。
矮胖老头尚未来得及反应,它这类秽物本就大多只靠本能行事,哪能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寄居矮胖老头体内的秽物本就修为不如白依令,它脖颈旁扇叶似的鳞片只来得及显化,一股凌厉的剑气便从它胸膛炸开。
它双手握住剑身,恐惧地盯着白依令,甚至连哀嚎都来不及,胸前便被撕开一个碗口大的洞,化作清水流下,沉沉倒在了地上。
槐树下矮胖老者的尸首如同腐烂般快速消散,皮肉下瘪眼眶突出,不一会儿连骨头都消融不见,化作了一汪清潭。
白依令看着面前的清潭,潭水不断涟漪,让他难以看清自己的模样,他似乎没了兴致,将剑甩在一旁插的稳稳当当,扭头看向一旁的妖魔。
那水狌只趴在那哀嚎,不知是受伤太重还是刚出生神智不足,它竟并未想着逃跑,直至十几息后,那只八目蛇形秽物虚影消散不见。
刺耳的哀鸣渐渐减弱,直至一滩污水污浊了这清潭,白依令提起剑,一剑将水狌虚影打散。
“白头儿,您没事吧?几位大人马上就到!”
几个衙役快速凑了过来,距离白依令七八步外,恭敬喊道。
白依令挥了挥手,将众人驱散,缓缓迈起了步子。
“什么时候...为何...这可是城内...”
缠剑的布还在糕点铺子里,他食指不自主的敲着手里的剑柄,有些心不在焉:
“【锦目】与【水狌】同属水德,怕是早早就盯上了这将出生的妖魔,纵使妖魔未露獠牙之时再是自身,一朝滔天,身为泥沙又怎奈何,那炼气妖魔也并未出现,多般思量,不如一变,那妖魔潜伏镇中不知又要如何了。”
他眯眼看着这冬日里并不刺眼的太阳,本来他这般叩了三关的修士足以张目对日,可他却仍觉得眼里晃了晃,直到几片干枯槐叶被风吹过,挡了他的目光,他这才低下头,面无表情,只是严握着手里的剑,莫名心念道:
“若天落洪涛,我当以草芥之身,一叶蔽之。”
“好!”
一道稚嫩的童声清晰地响在众人耳边,只见巷子转角处走出一七八岁大的稚童。
他缓步而来,赤足却并未落地,悬空而行,身着一件偏大的麻衣,眸若星面如云,本是可爱的脸却有些狷狂,平添了几分妖异。
“道友叩关之内可谓无敌矣!”
“妖人!”
衙役哗的一声抽出腰间官刀,齐刷刷对准张安乐,缓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