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寒逐命战了三怪保全,却落个毒入骨髓。闻得临垚有医神奇,急备车马欲行。正看处,寒逐命忽睁双眼,口叫不妙。子语道:“你确是不妙,这妖毒,快入心内。”逐命虚声道:“陈夫人何在?”怜下指道:“那地上捆的不是陈夫人?”看他要起身,两人扶起他。他道:“先消那地赤灵呢!”
三人朝竹林前去,看地上陈夫人;身捆粗绳形如粽,平躺林前横似条。睁眼未有凶恶气,面相更无半分厉。她向陈善道:“老爷,绑我怎的?”陈善道:“你这妖怪,占我心爱之身,还在此花言巧语的哄赚我?才不上你当哩!”陈夫人道:“那妖怪,趁乱又换了我身,逃矣!”陈善眼中放光,道:“真个夫人?”陈夫人道:“再不假呢!”陈善心疼,忙唤丫鬟近前解绑。
起身来拜三人道:“多谢法师,救我脱去灾厄!”子语道:“我这兄弟,中了妖毒,不便代谢。与你家除妖,是本分,莫要多礼。”逐命奄声道:“陈夫人体内,尚留业障,还需消除。”前遭灾祸,直是关己,陈夫人惶恐。忙道:“还有何孽未解?”陈善近前,将地赤之事备陈。陈夫人道:“不知怎消那灵?”逐命道:“且盘腿坐下。”
陈夫人点头不迭,遵从他意,盘腿而坐。逐命道:“子语,去她身前。”子语离他身,缓缓近前。回头道:“我做何事可解?”逐命道:“你立身在其旁,心莫有杂念。左手执石坠,右拇点无名。七彩悬天灵,无名掐首节。”子语遵意照做,左手执七彩坠悬其头顶,右手捻无名指头节。逐命道:“随我念诀。”子语咒诀不通,似牙牙学语,他一句,自家一句。念的是:“天穹仰玉虚,地赤俯元灵。自然有分生,万物自成长。日月轮转照,昼夜翻头行。日养万般过,月滋千种多。神仙不藏橐,鬼魔不嗔夺。风来祥云至,雾去彩霞归。天地安和气,一派好生机!”
这厢咒诀念罢,那里彩坠凝光。逐命见状皱眉,道:“昏时梦中见些怪异,不想果如应验。子语停手!”子语回头道:“说甚怪异?”逐命道:“地赤灵不在她身。”子语、怜下,闻言惊声。道:“不是地赤灵在其,才引来那魔?”逐命道:“陈夫人应星,却非身怀地赤。我本以那犬,使‘金蝉脱壳’,却不想是‘鸠占鹊巢’!”
子语道:“怎叫个‘鸠占鹊巢’?”逐命道:“地赤灵应存犬魂,那狗使个‘转魂法’,与陈夫人换身。这才迷人,就连命盘都指地赤灵误处。”子语叹道:“现下他转逃,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么?”逐命道:“怪教他等都是诡计多端!”怜下道:“且莫管甚么天赤地赤,你这毒才要紧哩!再不管,明年这时,我与夫家给你烧纸呢。”
说话时,陈誊回还。喘气道:“车已备得,马却欠匹。”陈善急道:“马呢?”陈誊道:“我去马店挑选,他店中日行千里的马儿,前些时春猎教借去了边城,已去牵了。天明即到!”陈善道:“若非那白日里得行千里的马,难去临垚。只耽误了这些时候,便多分危机。”陈誊道:“途中请了位大夫,却不说能治妖毒,也好止殷法师眼血。”陈善点头道:“如此最好了。”
众人来在厅上,那大夫似被狗撵了一般,到这时也是个狼狈样。你看他怎的?腰系黑锦嵌珠带,身穿白衣点花纹。帽飞发散遮前脸,鞋落脱得三尺高。双手拄肋体乱颤,气喘吁吁身难直。人唤名号差扁鹊,远近曾行疑难医。好个仆人,因事紧急,连人带箱生抗了来。他见一人身疲力软、一人双目血出,不敢怠慢。道:“哪里行治?”陈善道:“请上厅去。”
一行入厅,差扁鹊看了看寒逐命将愈的伤口。这厢打开药箱,支开了中空铁架,上放铁杯,中存清酒,下烤火烛。趁此嫌隙,排开各类药罐。看那;高矮胖瘦无相近,青瓷红彩各不同。各是治病救人药,每然灵根作得成。对症配了副抑毒的剂子,请过来寒逐命,用烧热的酒擦腿褪尘。幸得头前怜下行了些法,现下好歹无需药触烂肉。处理伤口后,托起他腕儿,左手在上搭起脉来。
殷子语看他行医,坐立难安,绕了两圈,近前道:“他要紧么?”大夫抬头看他双目血,道:“你要紧么?”子语道:“我不妨事,他莫出事是佳。”大夫移开他手,垂眸道:“他脉象奇特,中毒颇深,老夫行医几十载,未曾得见此毒。”怜下稳心,暗道:“若是能解,却才奇怪。”大夫道:“看他伤口,倒似猛兽所咬,不过奇怪?”子语道:“你怪甚么?”大夫道:“他却才中毒,若造啃咬,伤口难愈这般。”
陈善近前道:“你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有些神通,适才是她行救。”大夫眼放光道:“姑娘既有此神通,却不解毒?”怜下道:“我虽能合皮肉,却难解内毒。”大夫捻须道:“如此,也莫心急。”怜下道:“你可解毒?”大夫道:“我不得解,出离蓬集往东三百里,有县‘临垚’。城中有位神医,名唤‘赛华佗’。”子语道:“先生也知‘赛华佗’?”大夫道:“怎不知?他是我的师兄,自幼研习五毒,向后多延多伸,对世间奇毒都有独到处。有年出东海,得遇药仙孙思邈下界临凡。当即拜上,幸得指点,医术比前时更甚。若能解此毒者,世间除他无二!”
众人闻言都喜,有此言更是定心。子语道:“备车马,正为前去临垚。”差扁鹊道:“见得他面,千毒能解。看你们赶慌,莫急,莫急。今夜深了,天明再走不迟。”子语道:“他中毒深,七日内赶不去临垚,命危!怎敢不追日赶月?”差扁鹊道:“我虽难解这毒,使这剂也能抑制。不差十日内到临垚,万事可兴!”子语拱手道:“多谢先生!”差扁鹊道:“医责也,何须言谢。只记得,此去路中莫断了水他喝。”子语道:“谢先生,不敢忘!”差扁鹊谢了他礼,与他治了眼疾后,留下替换剂子辞别众人,出离陈宅转回家去了。
有这药剂,两人安心。今夜总算快过,陈善遣散众仆、丫鬟,各去休息。子语药膏围了眼,也被搀进间房睡觉。怜下扶逐命进屋,道:“今夜苦了你。”逐命道:“你倒客气哩。”怜下道:“你且好自休息,只等明日启程。”话音未落,寒逐命昏死过去。怜下知晓死不掉他的,也不再叫,放他上床后,掩门找子语去了。
子语听门响,知晓是她。说道:“来前逐命引说夫妻,便只给了单间。”怜下笑道:“单间怎的?”子语道:“单间无碍,只有些不便。”怜下道:“我觉方便呢。”子语摸床沿起身,道:“我说体寒,又哄了床被,等后睡地上。”怜下疑道:“你我天地为亲,又非那偷出欢情的男女,怎还分床?”子语道:“少时不见夸赞,我自知形容差着。有些大运,撞着你的绣球。又幸楚公大怀,不计较这些。与你结亲,每每思之,都似庄周梦蝶。你心性灵清,国色天姿,纵依着亲礼伴我,我却不能不分好歹,与你同睡。辱了你,就再难寻人呢?”
怜下听得心揪,又看他眼瞎铺被皱巴。近前帮他整了整被,说道:“你嫌床软,爱睡地就睡,我不管嘞!”子语笑道:“这般却好,若走远些,有那合适人,你再寻个。”怜下知他看不见,故作些鬼脸骂他。洗漱后,也上床歇息。翻身见他睡相,心道:“真个蠢子语、傻哥哥,我真心却教你当个势相眼。我是那;恪守星辰变,心随君化身。等闲寻仙子,作局跟之行。头脑从无别,心肝再没谁。只叹你无忆,再难续前缘。”说话间,不由腮边滴泪。哭会子,偏头睡去不提。
说完人事,也言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类。且看那幽冥地府,自前时寒逐命大闹关前离去后。十殿阎君难咽心中怨气,安排钟馗、崔珏,携众小鬼料理后事。几人登轮转台,气势汹汹,乘云随风,直奔南天门去。
那南天门;点点祥云乘仙鹤,道道彩霞驾凤车。烟笼寒门沉沉放,雨打玉瓦轻轻吟。四天王守门左右,更镇乾坤远精妖。早见十殿阎君到此,四天王近前迎道:“阎君那里来?”楚江王道:“阴司里来。”四天王道:“今时未设朝,不曾听宣阴司事呢?”阎罗王道:“确未接旨,只那幽冥撞了邪哩。”四天王笑道:“阎君话差了,谁不知幽冥灵邪魔罗多。你叫撞邪,龙让水淹了不是?”阎罗王道:“天王却有不知呢。”四天王道:“阎君可说听。”
阎罗王道:“时前徽州地,有个殷辛、子语辈,命数到头,教无常鬼锁了来。我知其心性良善,便许了他做判官从属。正他去述职际,有一人大喇打进了关前。他颇有神通,府中小鬼、罗刹、怪魔、灵能,无一是其对手,就连驱魔天师钟馗也败于他手!不由分说,就打就砸,杀了小鬼魔罗无数。再问他时,才道声‘天云山真武帝荡魔天尊弟子寒逐命’。向后将殷子语魂儿抢了去,又挟崔珏加了二甲之寿,才罢休离去。今来此,正是为了状告荡魔天尊!”四天王闻言惊心,惊得是那天云山界真武帝,九天之下无二人。向来不闻些行踪,几时又收个弟子打进幽冥里?这厢不敢怠慢,忙让身道:“阎君自见玉帝告状。”阎君道:“曾听天王说今时未设朝,玉帝在何?”四天王道:“正在养居殿内。”众人道了别礼,匆匆赶往养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