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梨落道:“听寒公子言,需辛儿前往?”寒逐命道:“子语天穹伏阙妙有玄灵转世,二元在体,正是那妖首地赤降宫劫无幻煞之对手。二者正对天地,巧合阴阳,唯有子语,不解此难!”二老闻言,倒舒心展眉,殷尚道:“昔年听言活佛,便知往后无凡,此番关乎天下,当懂取舍。”梨落道:“舍大取小,非久长计。辛儿有此身世,当负神奇!”寒逐命松了松气儿,殷尚打趣道:“寒公子当我们是那小家子人?”逐命道:“是我小家子哩!下山时,家师千叮万嘱此事却莫与子语提起,只想法儿哄他随我去便罢。”二老点头会意。
说话时,子语端菜而来。见几人围聚,笑道:“你们倒说话开心。”殷尚道:“辛儿你那里去了?”子语道:“日前我学了个‘蒸法儿’,特做了这菜,以谢逐命,訫兰。”訫兰见他,扑通跪倒在地,叩头道:“终寻得你,受我一拜!”子语见状,吓得菜几乎洒下,惊道:“你要谢我这蒸菜,也无须这般大礼!”寒逐命忙拉起她,笑道:“她是要嘴上说说。”子语道:“嘴上说便罢,跪下作甚?吓我一跳哩!”寒言道:“却才念着腿疼,让我帮揉,我推拒她,想是难忍,便磕磕地儿止疼。”二老帮道:“是,是,訫兰姑娘真个儿性烈。”
子语不疑有他,将蒸菜添在桌上。几人吃了,夸赞不尽。饭后院中人都散去,残羹剩饭也都收将了去。寒逐命向子语道:“有一事,需请你帮忙。”子语道:“你帮我许多,有事管说出口,能帮定帮!”逐命指他胸口,道:“你将那彩石儿拿出。”子语低头,自怀中掏出那七彩坠。说道:“这坠怎的?”寒逐命将说与二老的话,颠颠倒倒,删删减减,又添油加醋,置水充风,说与殷子语听。子语听罢大惊,道:“无常鬼勾我,地府开了些眼界。今听你说,又涨了些知识。只不知,说与我听,需做何事?”
寒逐命道:“你那坠儿,随你下生,乃是个天精地灵的宝贝。着此宝,可消了那地赤分身,可解了这天地灾祸!”子语看向二老,道:“爹娘都知此事么?”二老道:“你蒸菜时,寒公子与我们说起。”子语将坠儿解下,递与寒逐命道:“给你拿去,解救众生罢。”逐命道:“子语这话差了,此宝随你下生,自当只你能用。”子语道:“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爹娘渐老,我膝前侍奉。”殷尚闻言道:“我有你娘足矣,不需你在。”梨落也道:“你在前,碍我与你爹恩爱,且随寒公子去罢。”
子语道:“他与你们多少好处?”二老道:“这话怎说?”子语道:“我见他神通,想是许你们甚么返老还童之法,赶我走后,好恩爱。”殷尚见言,假意要打。子语忙抽身闪躲,笑道:“说笑,说笑。天地有灾,能用我,是我福泽,怎不随他去?”几人多说多笑,此事议定。
殷尚着手吩咐家事,只说殷辛是随寒言外出求仙访道。子语与众逐一道别,众仆常与他逗,冷不丁说走,都伤情落泪。小怜道:“子语此去,几时能回?”子语道:“六七即可回转。”这年岁,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怜道:“不得已,我随你去罢,洗衣做饭,也好照顾。”子语笑道:“此一去,山高路远,烟瘴荆棘,你女儿家怎受这苦,在家等我就是。”管院笑道:“怜儿,家等就是,教子语许你回来娶亲不好?”小怜教说的脸红,娇羞逃离。
子语跪在二老身前,向上道:“爹,娘,此去年深日久,暂不得膝下侍奉。待孩儿归还,再尽孝道!”说罢,沉沉磕个头。辛梨落忙扶起他,袖中掏出张信票,与他道:“这信票你且好自收将,你阿爹经营,也是走南闯北,多结多识。若无钱时,各个钱庄都可换取,随拿无尽。”子语闻言,接过信票,小心收在怀中。辛梨落转向寒逐命道:“寒公子,此去多劳费心,待回还时,款谢不尽。”寒逐命道:“夫人留心,只要我在,断不让子语受伤分毫!”辛梨落欠身道:“如此,便多谢了。”寒逐命道:“是我责也,自当尽心。”又多叮嘱些儿,殷子语随寒逐命出院远离。见子语远走,二老才敢哭声。毕竟谁子不相疼,只是不便人前伤。众仆见老爷,夫人,腮边落泪,也忍不住泣声连连不提。
诗曰:
亲子远游心沉,不比双亲万分。
今日暂离恩重,来时永别缘深。
且说那殷子语,自随寒逐命出离城县,一路奔行。直走到天边愠色,夜幕快临。只看那;满天星斗沉沉坠,云幕明月节节升。只见得莲叶无穷碧,难看那别样荷花红。两岸多有春意,四面少得寒风。訫兰一路随行,心下有思,说道:“即跟到此,向后再见。”逐命道:“怎说回还?”子语道:“路上人多,才有趣乐,怎不再跟?”訫兰道:“小情小爱,怎比大义大道?寨中多有亲眷,我难远离。若缠你留存,倒显得小家子气哩。”逐命道:“向后有何打算?”訫兰道:“我许心与你,再难容他人。我复回山中修炼,待你来时功成,莫忘再寻我处。”
寒言不知怎答,訫兰权且当他默认。施法念咒,化阵白烟,烟消散出,早不见了她的身影。子语远望那天合地处的黑线,怅然道:“向后往何处去?”寒逐命腰间扯下焚罗命盘,咬破指尖血,轻点盘上尖。那命盘得遇灵法,搜寻天地。见指向,寒言心沉。子语道:“看你有些惆怅,那方怎的?”逐命道:“这命盘今日开张,那头一遭的,竟是我家。”子语道:“你家在何处?”逐命道:“江南扬州。”子语道:“这命盘算得怎的?”逐命道:“扬州城中,有地赤之灵。”子语道:“既指那方,去又怎的?路过你家,进去就是。”逐命道:“近乡情怯,再进家门,恐生退意,只除那地赤灵便罢。今日天晚,先找处歇息,明晨赶路。”
子语未曾出过远门,眼下天黑,两眼摸瞎。二人无言,朝南方去。走多两个时辰,仍不见人烟。寒逐命道:“此处僻静,再往前走,恐也无人。你在此稍后,我去找些水来。”殷子语道:“既无人,何不行甚飞举之法,去到扬州不快?”寒逐命道:“凡胎肉体,体中多有污浊之气。若托飞举,便如担地之重,我无有那般力法。倒能也与你使个‘遁行掠地法’,只这法有些禁忌,白日能使,晚间难用。”子语道:“这般说话,我知晓了。”说罢,左右寻处石头坐等。寒逐命踏风凌空,早不见身影。
寒逐命走后,子语眼皮渐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约莫睡有两刻,耳边听来些说话之声。子语迷蒙睁开双眼,听人说话,起身顺着声音摸将过去。走不多远,见有微光,心下大喜,念道:“这般微光,前方定有人家。”念罢,朝那亮光走去。近前看处,果是一座村落。只看那;山中落坐散村户,左右各见六七家。家家有亮烟不散,户户有人在房前。见有三五老头,围坐说话,正是这声传入子语耳中。
子语心喜,近前朝几人唱了个大喏,道:“打扰,打扰。”几人见是个年青人,笑道:“不扰,不扰,我这地方较别处不同,晚时才作开始。”子语道:“老人家,不知这附近可有店家?”有那头顶稀疏老者转头道:“这方圆二三十里,俱无客店,只我们处有些烟火。”旁边油胖老者道:“看你脸生,从何处而来,要到何处去?”子语道:“我自徽州城中来,欲往扬州城去,路过此处天色渐晚,见这厢有亮,摸来问问可有客店。适才闻说方圆三十里俱无店家,我自回去露天睡。”白头老者道:“这地尚属徽州地界,过了此处,再往南行二百里,便是扬州地界了。说来你我是同乡,若不嫌弃,可在此歇息一晚。”
荒野僻静之地能有处落脚,何来嫌弃之言?子语喜形于色,笑道:“如此就多谢了,只叨扰,心下过意不去。”白头老者摆手道:“村中七八户,都是些半土老头,平时多有孤寂。今你来,也当见个青颜,心喜,心喜!”子语笑道:“这般甚好,与我同行还有一人,我去迎他来。”油胖老者看他起身,伸手扯住他衣襟,道:“看你风尘仆仆,且歇歇脚,我等弄些饭食与你。你那同伴不见你,自当寻来,我等自当好生招待。”子语听罢心儿荡漾,暗道世间还是好人多,只疑这老头手劲。
几人各回各家,整治饭菜,留子语独坐。不多会,各人烹道小菜,也凑了一桌。子语自午时离家,水米再不沾牙,肚中早饿。见饭菜,客气两句,大口吃将起来。水足饭饱,白头老者又领子语洗漱。子语心感慰藉,又再拜谢,上床歇息去了。
眼前见些白雾,四面不见尽头。子语身处其中,慌手慌脚。耳边只听些,张欣、轩凌,子语听来不识,四处乱撞。天边忽撕道口,自里面钻出个大鸟。真个凶狠;头尖牙利血盆口,身大翅长沾雾云。逐风掣电飞急速,带雨惊雷声滔天!子语猛睁双眼,见天大亮,方知南柯一梦。耳边有听喊叫,转头看见是寒言,放下心来。逐命道:“我取水回来不见你,找寻了整夜,你怎睡在此处?”子语道:“自你走后,我睡了会。迷蒙听人说话,我顺声找去,见这处村落灯明。有几位老者招待我吃饭睡觉......”抬头不见房顶,疑道:“连夜搬了家么?倒不喊我帮忙。”寒逐命道:“这里有甚村落人家?你看身下。”子语低头看看,吓得弹起。睡的不是那柔床棉被,竟是处坟茔!子语忙贴近寒言身前,举目望去,片瓦不见,半砖不存,更无村落人家。
毕竟不知所撞何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