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人生在世百十载,贫穷富贵自留心。
父母求子身体健,不消文名或将才。
却说那老贼殷戒败露,遭判个斩刑,殷家上下化险为夷。正自欢喜之时,那县官换常服出身,子语见了,心下惊诧。疑道:“怎的是你,不做先生,倒做了老爷?”辛梨落忙扇他嘴,赔礼道:“我儿嘴无把门,老爷莫恼,这便带走!”县官全无气意,哈哈大笑两声,道:“不恼,不恼,他说的是,我确是先生!”辛梨落却不晓得这当子事。县官向子语道:“你险象还生,承恩为谁?”子语惊心他知之甚多,指那严化汉子道:“正是他,不畏天规条律,不惧九幽鬼重,救得我还阳!”
县官看处,那严化掐诀念咒,将手抹了把脸,显了原样,正是寒逐命。但见恢复,那女也将身一晃,现了本身,正是訫兰。余众见此,暗赞不尽,这般本事,不怪救得回殷辛。你道怎是这二人?自离了殷家,寒逐命寻闻算道,知得殷辛之母梨落正在谋事。向子语道:“令堂多谋思,收罗许多证。”子语道:“可定他罪么?”逐命道:“你朝律法怎的?”子语道:“律法云;亲同害,罪滔天,株连甚过,斩决正合!”逐命道:“罢,罢,罢!证据严历,足定他死罪!”子语点头称好。
虽称好字,訫兰却见他眉头不展。问道:“子语不甚欢颜,心中气未出顺?”子语道:“阿爹牢中不消多想,定然多磨多折。那老贼若定个‘亲同害’罪,依优先从,必是个今日下狱,明朝问斩之行,折磨几多?”逐命道:“法令如山,既定夺,难有回收之理,还留他折磨几日?”子语道:“我殷辛,生来多善,不曾害命一条,随父亦多济穷苦。却绝非那圣僧般人,无有以德报怨之心,不设私刑,不暗中害,只让他尝些儿苦头便罢。”訫兰笑道:“这却好办。”
子语道:“你办怎的?”訫兰道:“我受些儿屈,送他些儿苦,只这事还需逐命帮衬,我一人难办。”寒言亦有些气怨,点头道:“要我怎的?”訫兰道:“现有殷戒之友赵驻自家门中出,那人也是个色欲熏心的贼。你我但变化了,去北街等他,他见我,必去找寻殷戒。那殷戒来见,必生鬼胎,他若敢摸我下,你便现身,任打任骂,不由着你?”逐命道:“这般岂不便宜那老贼,死前倒捞你一遭?”訫兰道:“向后莫辩心中无我,你心疼怎的?我自知多处,不过兔精,若不变化他人,显本相教他摸把手毛?”逐命说她不过,依着她言。两人变化,做个夫妻,先到北街等着。
訫兰毕竟貌美,那凡城中人几时得见这颜,纷纷围来观瞧。那赵驻来在北街,见人多处,心下好奇。挤进人群,见訫兰样貌,仿若害了怪病,定在原地眼也不眨。看了半晌,记起殷戒,却才匆匆赶去找他。向后之事,不再多述。
县官见他二人,笑道:“两位真好神通!”子语仍不忘岔儿,又道:“你怎不做先生,做了老爷?”县官道:“你先后有错,我是做了老爷,才又做了先生。日中闲暇,外出摆摊耍子,无甚大元,只卖卖嘴儿。”子语道:“你倒前后都知!”县官道:“来龙去脉,前后尽知。我也曾暗访各处,收罗证明。”子语道:“既都知,又何必由着他作歹?”县官笑道:“你差我做事,也要个由头哩。那殷戒歹事未做,我倒教人锁来斩了?我称天命,旁人得信不是?”子语知晓其理,寒言近前道:“凡事命中皆有定数,莫要苦思。”
县官向殷辛伸手道:“拿来。”子语道:“你要甚么?”县官道:“你该我些课钱哩?”子语记起算命时给钱他不曾要,说道:“那日给你,不要,如今来讨怎的?”县官道:“卜卦算道之业,向有两不收。”子语道:“你说我听?”县官道:“潦倒穷困不收,将死之人不收。穷苦钱收来压心,死人钱收来克命。”子语道:“既不收死人钱,怎又来讨?”县官道:“那时你将死,现下安康不是?”子语说他不过,奉了些课银与他。
县官接过课钱,执入袖中,摇摆出门。寒逐命叫道:“敢问大人,出自何门,入从那山?”县官头也未回,摇手道:“不过算命先生矣,你等有事,切莫耽搁,就此别过。”说罢转出堂外,散步去了。寒逐命难识他身,不知是天宫的仙,还是地上的神。这正是;行多善事天可见,仙助神扶解祸灾。向后更具诚意念,莫生坑苦害人心。几人出得堂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衬好意景,放心展欢颜。有诗为证。
诗曰:
风景年年旧,人生处处新。
扫除阴霾恶,降缘结善福。
但见大街之上,人来人往,风光如旧。此事于家宅,如塌天灾祸降,铭心刻骨。此事于世间,似海风激浪花,不甚起眼。春来风暖,转眼已过两月,殷家上下恢复如初。这一日,张灯结彩,大摆延宴,请来全城生意人家前来。说不尽百般热闹,道不清千种欢喜。一番喧嚣过后,殷尚携梨落朝寒逐命桌去。寒逐命见状,忙起身。殷尚举杯道:“此番灾祸得解,除却诸位兄弟帮扶,还谢寒公子仗义援手!”说罢,一饮而尽,又拜了个大礼。
寒逐命惶恐,近前搀扶道:“殷老爷莫施此礼,折煞我了!快快请起。”辛梨落欠身道:“寒公子一救我家中之祸,二救我儿殷辛还阳,此礼受得!”寒逐命不知所措,殷尚又道:“有听拙荆说起,真个惊心!若非寒公子显神通,我殷家无后矣!”说罢,招手唤来子语,道:“辛儿,未作大礼,快拜谢寒公子救命之恩!”言闭,不见来人。转头看看,不见踪影。问梨落道:“辛儿何去?”寒逐命闻听拜谢二字,一时晃神,脱口道:“我职低位末,天穹怎拜得我?”话音未落,自觉不妥,却收不回这话儿。
旁人听来不差,可那殷尚听来惊诧、梨落听来颤身、訫兰听来见喜,殷尚近前低声道:“寒公子怎知天穹?”訫兰挪近身位倾听,寒逐命闻说惊心,道:“殷老爷竟知?”殷尚道:“本也是件尽人皆知的家丑,说来不妨。当年拙荆多年不见胎动,只道是天不怜见,谁知竟是鬼魂作祟。”逐命道:“怎知是鬼魂作祟?”殷尚道:“幸遇着现世的活佛济公,是他显神通,赶驱鬼魂。说辛儿乃是上界仙尊;天穹伏阙妙有玄灵昭惠辰至真罗圣君,因失手杀了凌霄殿上赤须龙,被玉帝降罪,后被如来解救,转世投胎。那鬼魂是他除妖之时,举山误杀的鹰。因心有怨恨,一灵不泯,方才来此阻碍。”
说来明了,訫兰惊喜道:“不怪见他胜似旧人,原是恩公!”殷尚疑道:“辛儿怎作你的恩公?”訫兰将前事备陈一遍,殷尚、梨落,听完不怕她身,叹道:“冥冥之中自有缘处,百年前我儿救你,如今你救我家!”再不得这般好时候,寒逐命忙道:“有一事,须跟二老言说。”殷尚道:“寒公子有话但说,莫要外气。”逐命道:“我是上界太白金星之子,自幼与天穹成长。因触天规,犯个‘思凡’罪,被罚下界,拜入真武荡魔天尊门下为徒。若非师尊复我本元,还不消记起前事。那天穹正是为了护我,才打杀了赤须龙,被玉帝责罚转世投胎。”
殷尚道:“竟有这般渊源。”辛梨落见他神色不对,女子家心思细腻,问道:“寒公子,话未言清,是有不便之处?”逐命道:“夫人慧心,是我亏心了。”殷尚道:“寒公子但说。”逐命道:“万年前,玉帝、如来,二尊合降了妖首;地赤降宫劫无幻煞,将其封入法阵,万年长安。天穹降世,动荡三界;玉帝龙床难稳坐,如来灵山莲花泄,人世末日灾祸连。那力法,震荡四海八天,两极天柱。天柱受动,即引得天崩地裂,乾坤倒转!那地赤受此法,长眠中醒,为复原体,分身各处,韬光养晦。若不阻止,仍由他生,那时恐玉帝、如来,二尊也不能降。三界六道将遇史无前例之大灾矣!子语身有天象二元;一元道体天穹,一元佛灵神子。当年生诞,亦是玉帝剑破二元。此番唯有赶地赤复原之前,尽毁分身,方解这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