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护月藏，疏夜沥清光。

簌簌叶影的斑驳交错下，拳剑与虎爪的交锋愈显胶着。

周游已然能感到自己脑子疲困得混混沌沌，等这两场人虎打斗结束后，他估计自己会倒头睡下。

不过此时的观虎斗，令他目不别视，即使已经乏到了极点，却还是精神高涨而紧张。

邹玄青在连番闪过了黑虎的攻势后，动作身法越发行云流水，一手推转挡开虎爪，另一手得中机会，冲拳砸中对面的关节，居然打得偌大一只猛兽吃痛后退。

周游看得入神，这位拳法精湛的年轻弟子，左右手似乎不是同一套路数。

立势左手在前时，他含胸拔背，屈膝松腰，手形盘蜷，似刁如啄。

而换为右手在前，又沉踭落膊，扭肩垫步，拳劲刚顺，爪指并用。

“这是，龙蛇对拆。”

老道人看了一眼周游，说道：“一百多年前，剑仙派弟子是单人同时对付两只山君，才算作过关。玄青的这身拳法，也是由代代弟子不断改良而来的。”

“玄青天生就能两手分心各用，有左右互搏的天赋在身的，苦练快二十年的童子功，才换来了今天的游刃有余。”

而正当众人以为两位弟子可以如此一直撑下去，顺利完成赦罪醮时，异变陡生。

杜松涛原本使着枣木剑，刺撩交替，轻松写意地对付着中等体型的黑虎。

可黑虎猛然弹起飞扑，本该落地后调整身姿，杜松涛借着空当拉开距离，黑虎却在半空中将身一扭，爪击不中，又冷不丁换出一记尾巴如鞭抽，狠狠甩在杜松涛的腹部。

虎头豹尾，从来都是形容刚劲有力的词。杜松涛仿佛被一根铁椎命中，竟然径直倒飞出去，连滚带滑到了邹玄青身旁。

“师兄！”

邹玄青原本淡定的脸色马上慌乱，下意识地就想出声摹出兽吼，作认输止斗。

杜松涛啐了口血沫，只觉五脏六腑移了位，疼得他喘气连连。

“不行！还早。”

邹玄青搀扶着他起来，两只黑虎也没趁势迫近，而是也合到了一处，慢慢围着俩人绕后。

旁观的中年道士，一手扶住了老道人：“师叔祖，不行我们就让玄青喊停。”

“嗯。”老道人尽力保持着平静面色，可一手却下意识牢牢地抓住中年道士搀他的手腕。想来他纵然见惯了百年来更多场的赦罪醮虎斗，可爱惜后人心切，他的内心最为不平静。

杜松涛撑着木剑直身，忍痛又深吸了两口气，脚步摆出右横进的架势，双手置于腰侧，剑身下扫，架为右下蓄发。

“杜师兄，换成腰击势了？”

“他要主动上步出剑？”

周游眯了眯眼，听周围弟子们提心吊胆的讨论，杜松涛急于击伤黑虎，这会居然带伤放手一搏？

可能是觉得黑虎隐而不发、出其不意，现在再加上尾巴能横扫助击后，师兄弟用平日里熟悉的常规对练节奏，已经应付不来了，所以也要伤到其中一只黑虎，才有可能重新势均力敌。

两只黑虎踱步了大半圈，此刻师兄弟俩转身背对人群，其他弟子也正视直面了黑虎，有几个年轻一些的道士，见到如此凛人的山间猛兽，余威赫赫，他们心底发慌，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其中那只似豹形的黑虎，眼神寒光冷峭，与人眼神交对时，仿若能刮起一阵冷飕飕的风。

在场的年轻道士们，纷纷避开它的目光侵袭。

而到了周游时，它忽而一愣。

周游和它对视几秒：“嗯？它……”

他好像，从这只野兽的眼神里，读出了充满人性化的疑惑？

而黑虎的反应更大，它瞬间脖子一直，虎头一歪：“喵嗷？”

一声尖细又小声的叫声，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师兄，你听到了没？”

“是不是听错了……我怎么觉得像是猫叫……”

“可我也听到了。”

众人一度怀疑，是旁边哪只野猫不小心乱入了。

周游更是惊异，他确定这声叫，是对面的黑虎发出的。

比起刚刚低吼的杀气，这一声，简直……十足的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