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时没太听清,冲着小二喊:“你吼的啥玩意儿?”
“万历皇帝驾崩啦!皇帝老儿死啦。”小二又重复地大声说了一遍。
“哟!”掌柜的一惊,然后马上朝大半个人都已经在店外,还剩半条腿悬在店门槛上的董心葵喊道:“喂!你,回来,我们缺工,日结,每日二十文,包一餐。”
豌豆大的雨点打在了董心葵的脸上,他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掌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咧嘴笑得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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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皇帝驾崩,京中照例十天半月不得饮酒作乐、吹拉弹唱。这些个酒楼茶肆都不得开门营业。虽然「堂食」是开不起来了,但是「外食」还是可以做的,所以这个时候店家就需要多些人手干些“跑腿”的活。董心葵也是因为如此才被掌柜的雇上了。
素姑听说董心葵在一家酒楼找了一个“跑腿”的活儿,每日只得二十文的工钱,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这不正是她所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吗?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蹉跎岁月心自知。”
事实证明,董心葵还是挺适合这个工作的。每天虽然稍微累点,但是这种工作对提高身体的素质还是很有益处的,董心葵就把这种工作当作对自己的锻炼了,干得挺卖力。虽然他年纪最长,但是跟店里其他的“跑腿”比起来,每天的接单数量都是店里排首位的。
这日,董心葵提着食盒正往买主家方向赶去。
此时风云突变,瓢泼的大雨登时就落了下来。
董心葵看见就近有个院门开着,也不管了那么许多就窜进去避雨了。
董心葵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地方来。只见大门破破烂烂,院墙也是断壁残垣,大门上倒是还悬着一个大匾,匾上写着「延陵会馆」四个大字。董心葵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但见那野草茂盛得把梯级都淹没了,墙壁上到处都长满了藤蔓。屋顶也破了个洞,雨水穿过那个破洞哗哗地落下,犹如一个瀑布。
这整就一废墟啊。董心葵心说。
突然,董心葵听到了一个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道士正靠着一根顶梁柱打着坐。他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董心葵只是路过避雨,不想节外生枝,便小心翼翼不想扰了道士的清修。
“善人,为何见了贫道一声不响就要走啊。贫道饥肠辘辘,可否借些斋饭于贫道啊?”董心葵听到那个道士突然说话乞食,暗自叫苦。
“外面大雨,我恰巧路过此地,进来避雨。不想打扰了道长的清修,请道长莫怪。”董心葵硬着头皮上前打了招呼。
“不怪,不怪。就想你弄点吃的与我,不怪,不怪。”那道士獐头鼠脑,一副不要脸的样子,两眼冒光似地盯着董心葵提着的食盒。
“这恐怕……”董心葵犯难了,这食盒本是要送到买主家去的。
“怎么,不舍得?”道士似乎有了一点丝愠气。
雨下得正大,狂风大作。董心葵怕弗了道士的意,把他赶出去,这些肴馔怕也只得白白浪费了。
“哪里的话,道长请慢用。”董心葵横了一条心,把食盒送到了道士跟前。
那道士眉开眼笑,急匆匆地打开食盒,就像一个色鬼急不可耐地剥一个妙龄女子的衣衫。
这买主也是一个好口腹之欲的人,那食盒里装的都有啥?
皮脱肉化的烧猪头、色如琥珀的胶汁水晶蹄、汤清味醇的合璧混沌鸡、鲜美脆嫩的王瓜伴金虾,一罐金华酒,还有一碟顶皮酥果馅饼,几个泰州鸭蛋。
馋得是那道士口水直流,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那道士酒足饭饱,歪歪扭扭地靠在柱子上打着饱嗝。
杯盘狼藉,满地残渣。
此时,雨也小了。董心葵默默地收拾起沾满油汁和剩汤的碗碟,准备回店。这顿饭怕是要顶我好几天的工钱了,董心葵暗自叫苦。
“道长,雨也小了,我先告辞了。”就当是被打劫了。董心葵强忍心中的忿闷,还是以礼相待。说完便转身欲走。
“且慢。”道士开口叫住了董心葵:“你听过这句话吗?”
“哪句话?”董心葵不解地问。
“委鬼当朝立,茄花满地红。”道士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