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还在医院,她只有父亲一个儿子。爷爷多年前因癌症去世,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夏寻不知道奶奶是否还能挺过来。
一整天,夏寻都没听到身后的戚睆程说过一句话,但她对这位新同学并不在意。
铃声一响,夏寻迅速收拾好书包,将外宿证塞入其中,起身绕过戚睆程的桌子,从教室后门离开。
每天放学,她都要去医院看望奶奶。
夏寻就读于市重点高中,所在班级是实验班,学校实行住宿制度。当夏寻向班主任申请外宿时,鉴于她家的特殊情况,班主任很快就同意了。
从医院出来,夏寻又急忙往家赶,手里提着从超市买来的菜,用钥匙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柔和的光线洒满整个空间,但笼罩在夏家人心头的阴霾,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母亲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张全家福,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从早到晚就这么盯着照片看。
夏寻没有说什么,走进厨房,卷起袖子,取出袋中的菜和肉,开始淘米做饭。
当她把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桌,喊道:“妈,来吃饭吧,你又一天没吃东西了。”
夏妈妈仍旧呆呆地看着照片,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向夏寻,“你去看奶奶了?”
“嗯。”
“奶奶怎么样?”
“情况不错,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哦。”
夏妈妈木讷地应着,又转头看向照片中的丈夫,她仍然无法接受与丈夫阴阳两隔的事实,泪水再次滴落在照片上。
“妈,快来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寻寻,你先吃,我不饿。”夏妈妈抽泣着说,用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她现在瘦弱得让人心疼,身子也虚弱得很,一哭起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如风中萧瑟的落叶。
夏寻走近她,弯下腰,轻轻从妈妈手里接过照片放到玻璃桌上,然后抬头,望着妈妈,温柔地说:“妈,咱们吃饭吧。”
夏妈妈边哭边说:“寻寻……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夏寻坚定地一个字一个字道:“还有我在呢。”
这话似乎触动了夏妈妈更深的伤痛,她哭得更凶了:“他怎么忍心,丢下我们就走了……”
夏寻安慰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奶奶的。”
妈妈只是哭,不停地哭,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而夏寻,她在夜晚躲在被窝里痛哭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她也失去了父亲,她也渴望能痛痛快快地释放心中的悲痛,但家里已经有两个女人在伤心哭泣,她便强忍住了泪水。
“妈,别这样,爸爸在天上看到会担心的。”
夏寻的父母因真爱而结合,十多年的婚姻,他们的爱没有被日常琐碎消磨,因此夏妈妈的悲痛才如此深切。
爸爸曾说,咱夏家有两个宝贝,一个是寻寻,一个是青青(妈妈的小名青青)。
如今爸爸走了,生活的重担直接压在了夏寻肩上,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流泪了。
往后,没有人会像爸爸那样承诺养她一辈子了,那个人已经去了天堂。
但夏寻坚信,爸爸从未真正离开,或许他已经化作了夜空中的一颗星,偶尔穿过云层,默默守护着她们。
她相信爸爸在天上一直注视着她,她不能让爸爸失望。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
第二天清早,夏寻做好早饭,背上书包就匆匆出门,偶尔还是因为追不上公交,赶到学校时早自习已接近尾声。
同学们正投入地朗读古文,如果老师不在讲台上,夏寻就会悄悄从后门溜进教室,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这时,她反而显得不慌不忙,先把语文课本摆好,随意翻开一页,等心跳平复后,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早餐她习惯这样简单解决。
她靠在椅背上,忽然感觉背后有动静,是有人坐到了她后面。
还没等她回头,周围的读书声就变小了,班上许多女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往这边看过来。
她们大概是在看那个新转来的同学,就连一些男生的目光也投了过来,眼神中似乎带着点不服气,虽然他们看的不是夏寻,但她也因此被连带注意到了,于是她也不好再在课堂上吃东西,便把没喝完的酸奶放回桌洞里,装模作样地开始跟着念课文。嘴里念着诗文,心里却想着:她进来时后面的座位还是空的,这个戚睆程居然比她还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