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诊乳腺癌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站立在一块漂在海面的浮冰上,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过去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行使在大洋中的一艘巨轮的掌舵者。可是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驾驶的这艘巨轮撞上了冰川,转瞬间就沉没了。而漂在浮冰上的她,对未来彻底失去了方向。
确诊之后,就要积极治疗,医生建议左乳全切。那时她才28岁,失去乳房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何况她一直是个那么爱美的人。可为了活下去,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接受切除左乳。
手术后就是常规的放化疗。化疗期间,她出现了非常严重的骨髓移植,白细胞非常低,还一度住在了层流病房。呕吐、掉头发的症状也非常重,化疗期间她索性剃了光头。放疗期间她胸部的皮肤一直在溃烂,还遗留了严重的皮肤色素沉着。
术后的病理类型提示她的乳腺癌属于雌激素依赖型,在放化疗的基础上又加了内分泌治疗。医生又给她做了内分泌治疗,用药降低体内雌激素水平。可是这些治疗效果不理想,一年后,她的右乳出现了转移病灶,不得已,她又切除了右侧乳房。
她调侃,第一次手术,让她从双峰驼变成了单峰驼,这下好了,彻底变成了飞机场。
妮娅听了有些开心,激动地说:“这样不挺好的吗,妈妈说两边对称才好看。”
杨惠娴一听,脸色一沉,急忙给妮娅夹菜让她住嘴。
由于内分泌治疗效果不好,她体内的雌激素水平一直很高,医生建议她切除卵巢。知道右乳出现转移的时候,她的心态崩了。以为熬过了这样抽筋扒皮的治疗,和癌症的遭遇战就算打赢了,可这么快就复发转移了,治疗还要继续,苦难还要升级。
她这些年一心放在事业上,患病前还没来得及考虑婚育的事情,确诊癌症后,就更没功夫考虑这些了。医生建议她切除卵巢时,她也知道那对一个30不到且未婚未育的女性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接连两番晴天霹雳,让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着,其他的,都可以为治疗让步。和活着相比,容貌是身外之物,生育,也是身外之物……
切除卵巢后,又继续治疗了一阵。每次去复查,她都提心吊胆,觉得自己像一个在法庭上等候宣判的重犯,而她的主治医生像极了法官,她生怕听到从对方嘴里听到“判处死刑”这几个字。
终于熬到第五年了,去复查时,医生告诉她没有复发转移的迹象。已经5年了,可以从理论上认为“治好了”。那一刻,她喜极而泣,这场战役,她终于打赢了,她终于可以摆脱癌症的阴霾了。
可也是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这场疾病对她地生活带来的灾难性影响,灾后重建的困难到远超过她的想象。
患病的头两年,反复出入医院,压根没有精力去管销售和管理的的事情,她的小团队解散了,早前铺建的销售网也彻底崩塌了。她早就已经不照镜子了,家里的试衣镜都一并扔了,可她还是知道自己胸前的样子:一马平川的胸部上,两条触目惊心的手术疤痕,放疗导致的皮肤色素沉着至今没有褪去。没有卵巢分泌女性激素了,她的体型也改变了。没有雌激素刺激乳腺了,她的癌症得到了控制,可是雌激素同样是最重要的维持女性性征的激素,是最“女人味”的激素。这两年她的饮食和运动都很规律,可腰腹上还是顽固地堆积着肥肉,身形越来越虎背熊腰不说,脸上还总是痤疮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