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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为了我们大家的幸福,我决定了

洗漱好,胥莉娜吃了餐桌上放着的早点。换好衣服,去到书房门口,看着门缝里忙碌的周赟背影,说了声:“我去跳舞啦。”

“嗯。”

看看周赟依然在忙碌,没有回头,胥莉娜就要开门出去。

这时,周赟却喊着,走出了书房:“莉娜,新一个疗程的中药,我给你配来了。今天晚上,你记得,又要吃药了。”

周赟这家伙,不少事情挺马虎的,可是胥莉娜吃药这件事情,他倒记得很清楚。一个疗程一个疗程的,他都记得。每次下班,他都准时煎药,然后再看着老婆,在睡觉之前喝下去。哪一天,他回家很迟了,第二天必定会顺延,每一个疗程十付药汤,是一定要喝下去的。

在吃药这件事情上,周赟的认真,让胥莉娜深深地感动,更让胥莉娜感到有沉沉的心理负担,甚至是,觉得有了重重的负罪感。

胥莉娜看了看从书房里出来的周赟,没有搭腔。回头就拉开了面前的门,接着又关上了背后的门,出去了。

一个上午,舞蹈《红玫瑰》排练结束。去更衣间时,胥莉娜边走边跟余佳颖老师说着去那里吃午饭。打开衣柜,看见手机上,嗲妹妹已经打来了好几个电话了。

“嗲妹妹,有什么事情吗?”胥莉娜连忙拨去回电。她怕嗲妹妹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莉娜,中午有空吗?”嗲妹妹是征询的口气:“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有空啊。”胥莉娜觉得不能不去。

嗲妹妹就把见面的饭店说了一下。

挂断了电话,胥莉娜朝着余佳颖说:“我那个闺蜜嗲妹妹,又要约我去一下。”

嗲妹妹预订的饭店就在前面了。胥莉娜走下了出租车。

上海的秋冬季节很难弄得清有明显的分界。反正,现在是中午时分,从车子出来,站在太阳底下,还是觉得很热的。

她站在人行道上行道树下,定定神,看看饭店周围的环境。嗨,前面不远处,不正是嗲妹妹嘛,她也才到呀。唉,她面前还站有一个人,那,那不就是楼广丽嘛。她们俩认识?她们俩怎么会认识的?今天的饭局,嗲妹妹是想介绍楼广丽给我认识吗?

不对!她们俩面对面地站着,仅仅是在谈话,绝不像是路遇而共同赴宴。观看两人的肢体语言,她们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

嗲妹妹和楼广丽的谈话结束了,并且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各走各的路,楼广丽并没有朝向胥莉娜这边走来。

看见嗲妹妹有情绪地,即将跨上饭店门前石阶的时候,胥莉娜叫住了她。

“嗲妹妹,刚才你遇见的是什么人啊?惹得不开心的样子。”在餐桌旁坐下,点了餐,服务员离开之后,胥莉娜这样问。

“你看见啦?”

“我正好走下出租车。”胥莉娜说。

“她呀,嗨——”嗲妹妹叹了口长气。

嗲妹妹嫁给花花公子以后,嗲妹妹还是在公司里做统计。后来她发现,销售部的一个名叫楼广丽的女人,十分漂亮,借着汇报销售情况的机会,有意亲近公司的董事长、总经理和付总经理。注意多了之后,渐渐地知道了楼广丽是个毕业不久的学文科的硕士,据说她到这里之前,不知道跳过几次槽了。

私人公司的规模不大,本身也就百十号人,走上两圈,就都认识了。员工想跟老板套套近乎,是常有的事情。起先,嗲妹妹也并没有把楼广丽的行为,当做一回大事。

可是有几次,被嗲妹妹撞见了,楼广丽和付总经理花花公子之间的出格行为,在办公室里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非常不雅。

服务员把点心和菜都上来了。于是,嗲妹妹和胥莉娜两个,就边吃边谈。

嗲妹妹又说了楼广丽的几件不雅的事,并告诉说,那时候她非常生气,曾经当面怒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轻浮,这样不自重!传出去,你还要不要脸面啊?”

私下里,嗲妹妹也教训楼广丽,说:“你一个正儿八经的硕士,为什么不去正儿八经地相个亲,谈个恋爱,你跟一个仅仅初中勉强毕业的搞在一起,会有幸福吗?你应该要自爱!这些做人的道理,你肯定比我还懂吧!”又劝说道:“不错,花花公子,勉强算是一个富二代,他们家是有些钱。但是,那还不全是他的呀。”

可是,嗲妹妹的训斥明显地不起作用,楼广丽仍然我行我素。

嗲妹妹说:公司里的女员工之间流传着,楼广丽讲,一定要嫁入豪门。有一丁点的可能性,都要百分之百地去争取。还说过,即使他是个烂人,结婚有什么啦,结了婚就离婚,财产总有我一半吧!国外的一个什么首富,离婚了,女的不是得到了几十亿美金嘛!

“把结婚当生意了。”胥莉娜说。

“有女员工笑话她,一次在相亲的时候,点了茅台酒,还有烤鸡、烤鸭什么的许多菜,说吃不完,可以带回家去吃。结果被人家讽刺:你的相亲生意经倒不错嘛,相一次亲,吃三个月。以后,可以不要再去做其它工作了。”

“这不是捞女嘛。”胥莉娜听了发笑。

“这个楼广丽,和花花公子之间的烂事,我也不想多说了。”嗲妹妹缓了一缓,喝了些红葡萄酒,说:“莉娜,你是知道的,花花公子的名号是怎么回事吧。后来,楼广丽跟花花公子搞七念三地,在一起也要有快一年呐。结果,她并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所以,就辞职离开了。”

“噢,她辞职走了。”胥莉娜为嗲妹妹度过了一次危机,而松了一口气。

“离开之前,楼广丽找了我。”嗲妹妹说。

“嗷?”胥莉娜很想知道楼广丽对嗲妹妹说了些什么。

“楼广丽对我说:‘嗲妹妹,你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你没有资格嘲笑我。你的下场一定比我还要惨。’”嗲妹妹低沉地说。

“楼广丽,她那是做第三者,她又什么权利这样说你!”胥莉娜为嗲妹妹而忿忿不平。

“结婚这十几年里,花花公子这样的绯闻是不断的。而且到后来,他一点也不顾忌。”嗲妹妹难过地说:“有不少,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想,我守住正牌夫人的位子,日子安稳,你去胡搞就去吧。”说着,嗲妹妹大大地喝了一口红葡萄酒。

“那刚才,楼广丽是找你来了?”胥莉娜突然想起了饭店门口的情形。

“我们是迎头撞见的。”嗲妹妹说:“她叫住了我,说:嗲妹妹,现在你的下场怎么样?‘哈哈,哈哈!我的预言不错吧!’”

“她这是幸灾乐祸,太可恶了!”对于落井下石,看人笑话的小人,胥莉娜深恶痛决。

“她把我当时说她的话,又全都还给我了。”嗲妹妹摇摇头:“我也无话可说。”

这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冷场,不知说什么是好。

“嗲妹妹。你是受害者,你不要太自责。”一般的情况下,女人想嫁给经济条件好一些的男人,这是无可厚非的。嗲妹妹不知道女人当自强,生性儒弱,又遇人不淑,才导致了目前的悲惨结果。不过,胥莉娜知道,眼下再说这些已经无益,还是要劝导她,正确地面对现实。

胥莉娜拿起葡萄酒瓶,在两个杯子里都倒上了一些酒。又举起酒杯,晃了一晃,这暗红色的酒液,一定能提振人战胜艰难险阻的勇气和力量。于是说:“嗲妹妹,就让过去,留在过去吧。我们都向前看,迎接明天的美好!来,我们一起来干了这杯红葡萄酒!”

干了这杯酒,嗲妹妹脸色开朗了,说:“莉娜,今天,我点了这瓶红葡萄酒就有这个意思。”

“噢!”胥莉娜来兴趣了。

“今天,我约你来,是要告诉你,我的离婚案最后宣判了。”嗲妹妹脸上有了笑容:“他把一间小两室户的老房子,转到了我的名下,我已经把我的衣物也都搬进去了。”

“噢,好呀。”胥莉娜很为嗲妹妹高兴:“你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那些珠宝首饰、还有包包什么的,他给我,我就拿着,我也不争。你想,争那些石头、口袋,又有什么必要呢!”嗲妹妹不屑地说:“那些什么名包,买回来要几万块。你显摆,谁看你呀,还不是自己骗自己。皮口袋里面,不过就是装几包卫生纸。想穿了,感情没了,都没有什么意思。莉娜,你听说过吧,失去爱情的钻石,五万块的,卖出去,还是卖到正规的收购店里去,一千块钱都很难拿到手。”最后,她感叹说:“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都是个笑话!”

回家的路上,胥莉娜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嗲妹妹,想着楼广丽。司机却已经停下了车,说目的地到了。她用手机付了账,走下出租车,脚还没有站稳,不远处的一幕,就让她目瞪口呆:小区大门外,人行道边,站着周赟和楼广丽两个,是在送行,是在告别。突然,楼广丽扑向周赟,搂抱住他,并且在他的面颊上深情一吻。

胥莉娜看见的正是深情一吻这一幕。

随后,楼广丽就放开了周赟,喜滋滋地离开了。噢,人行道边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只见楼广丽从前面绕到轿车的驾驶座那边,拉开了车门,上了车。不一会儿,黑色轿车就启动了,开走了。

周赟看着黑色轿车开远了,才手摸摸面颊,看了一看,手上的红印,就又擦了擦面颊,才转身进小区去了。

一定是胥莉娜由于恰巧站在一棵粗壮的行道树后,才没有被周赟和楼广丽两个发现。

现在小区大门外很安静,偶有一两个人进出。胥莉娜还站在行道树下,站着,站着。她木然地陷入了沉思。没有想到,周赟他表面上举止斯文、彬彬有礼,背地里却招蜂引蝶、拈花惹草;没有想到,周赟他说起来道貌岸然、嫉恶如仇,实际上却鲜廉寡耻、卑鄙龌龊。更没有想到,和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已经十四年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无耻下流之徒。

西风是处将摇落,可但梧桐独报秋。一阵凉风袭来,胥莉娜打了一个冷激灵,才似乎从梦境中醒来。她跌跌撞撞迈开了步,可是,她没有往小区里走,而是沿着人行道漫无目标地走着。平时从家里去苏州河边的找饭店吃饭的时候,她走的正是这条路。不过到了苏州河边,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转弯,而是直直地走到苏州河堤边,站上了一块高石。

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上海城市的夕阳晚照十分迷人。再低头看向缓缓流动的苏州河水,风迥水光浮,西风愁起绿波间。她不禁望着河水发呆,产生了连绵思绪。

不知道站了多久,不远处有不少人开始注意起河堤边,站上高石的人来了,而且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嗨,胥莉娜,你在这里站着,要做什么呀?”有人惊叫。

“啊?”又一次被惊醒了:“梅姨,是你?”

“你在做什么啊?快下来,快下来!怪吓人的!”梅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胥莉娜拉了下来。

这时,有不少人也围了上来:“你这么一个人站在河边,想做什么呀?”“年轻人,不要想不开,有事情总可以解决的嘛!”

“你做什么呀?”梅姨又一次问。

“没什么呀!”胥莉娜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只是看着河水有趣,就入神了。”

“胥莉娜,你知道吗,你站在这里,多危险呀!”梅姨几乎是训斥着,说。

“哈哈哈哈……”胥莉娜反倒笑了。

“书呆子。”“都什么人啊?”“我还当做是一个要寻短见的呢!”“神经病!”在这样的指责声中,围观的人群才渐渐地散去了。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啦?”

“我只是对着流淌的苏州河水,觉得有诗意,就想到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词句,并且确实认为苏轼说的‘人生如梦’是有道理的。”胥莉娜没有搪塞说谎,这个时候,她确实是正好想到了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并且很有感触:

《读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有感》

百年原是一场梦,白驹匆匆终虚空。淡看风流浪淘尽,精彩每日惜此生。

可是,她没有对雷姨说,在自己的脑海里,有一片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亲热的很大的阴影。

胥莉娜原指望能嫁一个男人,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的。现在看来,人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十四年已经过去了,看见了嗲妹妹那样的不幸,她原来就耽心那样的不幸,也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不料,像花花公子那样,周赟的心也变了,也在寻花问柳了……

她不愿意再回想那个场面,但心里在滴血,既然缘分已经尽了,不再相爱了,感情也将走到尽头。嗨——就这样,曲终人散,我自己一个人过完这一生吧!要避免嗲妹妹那样的屈辱,该怎么办呢?……很长的时间之后,她才自言自语地说:“为了我们大家的幸福,我决定了!”态度是十分决绝的,并仍然木然地看着流淌的苏州河水。

“人家骂的不多,你确实是一个书呆子。”梅姨听见胥莉娜说,看见了流水,还会想到了‘人生如梦’。摇摇头,觉得不能理解。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胥莉娜不想被审判,就转而问。

“我是来结一笔葡萄酒的账的。电话里催,总是打哈哈。不是今天我上门去讨,这笔账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梅姨,看在你今天救我一命的大恩大德之上,我请你客。走,一起去前面的那家饭店里吃晚饭。”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呐。”梅姨推辞说:“不过,我有几句话,还是要对你说一说的。”

“嗯,你说吧。”

“生不生孩子,自己的主意一定要拿定。不能外面说出生率低啊,社保发不出啊,就改变主意。那些都是国家大事,我们老百姓是管不来的。再说了,你不丁克了,生孩子了,你一个人就解决了国家社保的问题了?”梅姨看看胥莉娜,又说:“做人,要独立思考,不能人云亦云。还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愿来。”

“梅姨,我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愿来的。”

“还说呐!”梅姨瞟了胥莉娜一眼,又说:“瞧你们闹的,你都站在苏州河边了。”

“这……”胥莉娜还想辩解一通的,不过,看架势,多说也无用,就立刻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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