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有不少文章里都在这样说。”胥莉娜的妈妈说。
“都说这是时代变了。”赵家姆妈说。
“我们这一辈人都听说过,旧社会女人要‘三从四德’,即使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都要女儿学刺绣、做针线。后来辛亥革命反封建,破了加在女人身上‘三从四德’的枷锁,也还是‘男主外,女主内’。再后来,新中国成立,号召‘女人是半边天’,要解放妇女,男女要分担家务,你们说是不是?”康老师说。
“是这样的。夫妻俩都要工作赚钱养家,也要一起分着做家务事。我们这一辈人都是这样苦过来的。”赵家姆妈说:“好日子,就是要夫妻两个共同努力的呀!你一个女人,就指望着别人富养你,那个家是很难和谐的。”
“中国什么时候说过‘女人要富养’的?”康老师问道。然后又看着胥莉娜,问:“胥老师,我记得《红楼梦》里,王熙凤还求着林黛玉替她裁剪衣裳呐。是吗?”
“嗯,在《红楼梦》里,林妹妹不但诗写的好,也是女红中的绝顶高手。林黛玉就曾为贾宝玉用心精制过荷包。”胥莉娜说。
“嗯。”张家阿婶说:“《天仙配》里的嫁给牛郎的那个织女,好像还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呐。”
“戏里面是这样说的。”胥莉娜的妈妈说:“当然,皇帝老儿家的女眷做针线活儿,很可能只是装装样子的。不过,也没有讲要富养呀。”
“倒是西方的什么公主、夫人们,养尊处优,衣着华贵,举止优雅,整天像个模特儿那样,供在那里。”赵家姆妈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吹来的妖风,说‘女人要富养’。”康老师说:“就像我的那个女儿,小的时候还好,读了大学回来,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公爵夫人了。”
“现在的孩子也被太当一回事了。”赵家姆妈说:“我儿子读小学的时候,我还几次去学校,替孩子大扫除。完全把他们当成小公子、小公主来养了。”
“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康老师说:“小时候,为了要她好读书,碗也没有让她洗过一只,洗衣服更是没有过的事。现在,她大学读完了回来,完全是一副西方公主的派头,尽想着享受,恨不得自己样样都由别人来伺候。这么大的人了,几乎没有一点责任担当!我看了,只有摇头,有气也只好往自己肚子里咽哟——你们想想,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还会肯生孩子,照顾孩子呢?”
“真正的高贵,应该是全方位的,学识、手艺、谈吐、容貌……都应该能够拿得出手。”胥莉娜说:“当然,我也只会说,自己也没有做到。”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女人旺三代,坏女人毁三代。”康老师说:“我真怀疑,‘女人要富养’的歪论,是有人故意用来毁坏我们中国下一代的。”
“康老师说的对。”张家阿婶说。
“我不是老师。我大学读的是经济,派去国外工作过。最后在上海一家公司里,从做成本核算的岗位上退了下来。现在阿猫阿狗都想顶着个‘老师’的头衔,把‘老师’的称号都弄烂了。再叫同志吧,大家又不好意思了,因为各人的志向,确实是很不相同的。以前单位里叫我康工,我觉得蛮好。”康老师说。
“康老师,讲得对。”胥莉娜的妈妈很赞成,觉得还是按工作性质称呼比较好,称呼多种多样的好。不过,叫顺口了,她却还是叫她为康老师。
“西方对我们中国,实施一种奶头乐的战略,让人舒舒服服地丧失进取之心。有些青年人受到影响,总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来享受的。嘴里喊着‘快乐就好’,心里想着天上掉馅饼,不掉就不高兴。”康老师说:“嗨——我们这一辈人啊——是认同劳动获得幸福的。所以年轻一代人就认为我们老套了。”
“嗯。”胥莉娜十分认可这句话,频频地点头。
康老师说:“你们想,国家的财富,也是靠大家劳动创造并积累的。人人不劳动,等、靠、要,能行吗?还有,不吃苦,不奉献,解放军不巡逻雪山,不守卫海岛,我们哪来的幸福安宁?”
“康老师,你说的有道理。”赵家姆妈点头说。
停了一会儿,康老师看着胥莉娜,说:“依我看啊,是劳动获得幸福,还是等天上掉馅饼,才是真正的代沟。”
“太对了。”胥莉娜觉得自己的认识太浅薄了,她几乎要为康老师鼓掌欢呼了。
“代沟,它可能是时代大变革时期,思想进行碰撞才有的说法。一些人误以为入侵的西方享乐主义是新潮,就以代沟为借口贬低我们的优良传统。”康老师说:“我想,代沟的说法是短命的。若干年之后,在祖国飞速发展的现实面前,就会没有市场的。”
“噢?”胥莉娜沉思了。
“叮铃铃。”康老师的手机彩铃声响了。她点开接听,一会儿,她说:“电话,是我女儿打来的。她的一件衬衫,问我放在哪儿了。她要出去玩,现在就要穿。”她站起身来,准备回家,双手一摊继续说:“你看我遭罪吧。衣服替她洗好了,叠好了。穿的时候,还要我递到她的手上去。”
康老师说要回家,赵家姆妈、张家阿婶也都站起身来。张家阿婶说:“胥家姆妈,玩了这么多时间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胥莉娜的妈妈连忙起身,说:“还早呐,不再坐一会啦。”
“不了,我也要回去烧晚饭呐。”赵家姆妈说。
胥莉娜也站起来相送。
“胥家姆妈,你还是出去走走,生病了,一直捂在家里也不好的。”已经穿好鞋子,站在门外的康老师说。
“就是老头子呀,不准我出去。”胥莉娜的妈妈的一肚子的怨气被引发出来了。
“那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嚒!”在厨房里忙着的胥莉娜的爸爸,嘟囔着说。
“我妈妈刚刚小中风过,爸爸是耽心妈妈又去跳广场舞,那会不太好的。”胥莉娜的忙从中搞调和。
“喔哟,不跳广场舞,下去走走呀。又没有什么大关系的啰。”张家阿婶大声说:“一直不运动,血液不流动,血管也会堵塞的。”
“是呀,你做女儿的陪着你妈妈,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呀。”赵家姆妈说:“好了,胥家姆妈,你自己多保重。再会!”
关上了门,胥莉娜的妈妈又抱怨不停:“家里空气一塌糊涂,出去吸吸新鲜空气,有什么不好呀?”
胥莉娜没有听见爸爸再说话,就说:“老爸,我就陪着妈妈在小区里坐坐吧。”
没有听到老爸的反对。胥莉娜就陪着妈妈下了楼。
才和妈妈在绿树旁边的长椅子上坐下来,就听见有人打招呼:“胥家姆妈,你毛病好啦?”
“啊,李阿姨,我的毛病好了。谢谢侬!”胥莉娜的妈妈也马上回应。
“胥家姆妈,我是想到你家里去的呀!”李阿姨笑容满面,从一只拎包里拿出两包红红的包装盒,递给胥莉娜的妈妈,说:“胥家姆妈,我媳妇今天早上生了,是个孙子。喏,请你吃红蛋。”
“啊呀,谢谢,谢谢!”胥莉娜的妈妈忙拉住李阿姨坐在身边,说:“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吃到过红蛋了,这是我一定要吃的。谢谢你!”
“小囡六斤重,白白胖胖的,蛮好的。”
“不容易啊,你终于心思放下来了。”
“是呀!”
坐在另一边的胥莉娜一直静静地听妈妈和李阿姨的对话。
李阿姨的儿子,大学毕业之后就工作了,机修工作很一般,收入也很一般。一家三个人挤在两室户的老式公房里。大学里,就和一位女同学恋爱上了,就为了房子的事情,订婚的事情一直就不冷不热地拖了快两年。
终于,有一天,女方说:“我算是仁至义尽,等你两年了。而你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变了,我总不能去你家的寒窑里面,过王宝钏的生活吧。比如人家说,‘包包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你就连一个外国包包都没有给我买过,都是千把块钱的便宜货,我都没脸背出去用。现在,人家都在说‘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女人负责美丽如花。’这你就更加做不到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浪费了我的青春。我也不要你赔了,再说你也赔不起。从今天开始,我们还是早点分手吧。”
“都谈几年了,还分手?”胥莉娜不禁惊讶地插嘴问。
“她的爸爸和我老头子是一个工厂里工作的。据说,她是找到了一个是富二代,才跟我家儿子提出分手的。”李阿姨说:“分手的时候,她对我儿子说,现在中国是男多女少,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我的各样条件都不差,我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
“现在是剩女多,女光棍多。”胥莉娜说:“不少女孩子,喝毒鸡汤,都昏了头,都以为自己是灰姑娘,会有白马王子来给自己穿水晶鞋的。”
“我看呀,单身女人老了,会过得很惨的。”胥莉娜的妈妈想到了医院里,那个躺在病床上的老病人。
“我现在的媳妇,是和我儿子在一个公司的。人家也是个大学生,她们家住的也是老公房。”李阿姨说。
“你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为儿子结婚的时候买的?”胥莉娜的妈妈突然想到了,问。
“我儿子会外语。一台买了一年多的外国机器,闲放在那里。他按照外国人的说明书,把机器装好了,还开动了。听说为老板节约了近几百万的美金。老板就奖励我儿子,还调动了工作,加了工资。这样卖了老房子,又贷了一点款,才买了这里三室一厅的电梯房子的。去年装修好,我们一家人才搬了过来了。”
“还是在你那次生病,我去你家的时候,看见过你的媳妇的。人很客气的。”
“告诉你啊,胥家姆妈,要是我儿子娶了那个女人,我真的要遭罪了。”李阿姨很庆幸地说:“中午,我去我老房子那里送红蛋。老邻居告诉我。那个女人和我儿子是同年的,今年也三十八岁了,还单着呢。”
胥莉娜陪妈妈和小区里的邻居们说话的时候,爸爸一直在厨房里忙。吃了晚饭之后,爸爸拎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几个打包盒,说:“这里面有煮牛肉,烧鸡翅,糟鸡爪。带回去,你们吃两天,少点些外卖。”
胥莉娜笑着说:“你们留着吃吧。”
“冰箱里还有呐。我们也会吃的。你妈妈也要补营养。”爸爸说。
“你拿回去,就放在冰箱里。”妈妈说。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你们多保重啊!”
到家洗漱之后,胥莉娜就在客厅里无聊地坐着。想起了当初逗萨摩耶狗儿子的情景。她远远地扔出一只狗玩具,两个狗儿子就会争先恐后地跑去抢,先叼回来的,在主人面前兴奋地摇头摆尾。没有叼到的也不害臊,一样的向着主任摇头摆尾。现在没有了两个萨摩耶狗儿子,家里更显得冷冷清清的。
她环顾了一遍客厅,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嗨,看来家里是应该有点生气才行……我的身体怎么这么不争气的?”
无聊至极,她就拿起手机,看起微信来。看着看着,又看见楼广丽发照片来了。
楼广丽:(照片)(一张自拍照,周赟笔挺地站着,脸尴尬着,楼广丽把头靠着周赟的肩膀、另一张也是自拍照,楼广丽的左手挽住周赟的右手臂,头也是靠着周赟的肩膀,两个人都是满脸笑靥。)
一看到这些照片,胥莉娜的心里有了不小的火气。一个女人,总是和男人一起拍照片,到处显摆,心里在想什么呀?还要发给人家的老婆看,这里有几个意思啊?再看到照片里的情景,就更是妒火中烧了。一男一女,靠得这么近,这么亲昵!哼,把男女这样不雅的照片发给我,太可恨了!!真想打电话问问楼广丽:经常发这种照片,有什么目的?到底是什么用心?
正拿着手机犹豫的时候,周赟开门回家了,问:“怎么还没有睡觉啊?”
“来,过来。你来看看。”
周赟换了拖鞋,脱了衬衫,走过来问:“看什么啊?”
“你看看,这些照片。”胥莉娜把手机递给周赟。
周赟看了一眼,才接过去,坐在老婆身边,看看手机上的照片,又划动了几下,看了一眼,就把手机交还给胥莉娜,问:“怎么啦?你吃醋啦?”脸上出现了很是惊讶的表情。
“你说,是怎么回事吧?”胥莉娜态度十分认真。
“老婆,经常有人要跟我拍这样的照片的。”周赟很坦诚地说。
“你倒还是跩起来了!”胥莉娜说话带着嘲讽的口吻
“我跟你说,我去人家单位采访,都要被拉住拍几张照片的。有说是存档,有的说是纪念。男男女女的,都有的。他们就站在你身边自拍。”周赟不得不认真地解释。
“那是人家,你们在一起的同事,还这样拉拉扯扯的?还没完没了的?”胥莉娜切中了要害。
“你们是闺蜜,你还不了解她?她就是性格张扬,大大咧咧的。”对于责问,周赟非常不能理解。
“我跟她不是闺蜜!”胥莉娜断然地撇清关系。
“是你带着认识的,她的性格,你总应该了解吧!”周赟非常无奈。
“我不了解这个女人。”胥莉娜态度决绝地说。
“好了,好了。拍拍照片,又怎么啦?”周赟说:“我跟她就是同事的关系。你不要小气嘛!”他有点恼火了。
“以后,你给我注意一点!”胥莉娜几乎要划红线,以杜绝后患。
“真是的,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市民习气。”周赟认为同事之间,要注意什么啊?他不能理解。今天,胥莉娜简直有些不可理喻。但是他不想再争论下去了,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