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从电话亭里走出来,一阵风吹来她收紧衣服,道路两旁的长青树木依旧是那样的郁郁葱葱,四季的变换仿佛被两旁的大树给迷惑,猛然间已到深秋。城里到处是冰冷的建筑,看不到麦田,看不到油菜花,看不到沉甸甸的稻穗,看不到白雪皑皑的山林。四季已经不能从四周的景物看出来,只看到人们身上的衣服由多变少,再由少变多,才知又是一年。
回到宿舍的文夕,一头栽倒在她的床上,呆呆的看着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室友们。发了工资的她们,已经到街上洗劫了一场,现在她们全身上下焕然一新,她们照着城里最时兴的样子装扮一番,她们无论如何装扮,都掩盖不了那一身的乡土气,让人一眼便看出这是一群打工妹。文夕起身拿起了床边的一本书看起来,她知道这样的行为在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她需要保住内心仅剩得一点傲娇。
夜深人静,宿舍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呼噜声。
“文夕,你能不能快点啊?手上的东西很重的。”文朝皱着眉头说。
“你怎么不叫姐啦!”文夕打趣道。
“我现在可比你大我都高三你才高二,你该叫我声学长吧!”文朝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快走吧!”文朝催道。
学校还是那样的熟悉,教室、宿舍、操场、老师,什么都没有变,唯独同学变了,文夕独自一人坐在空位上,没有同桌。老师在讲台上眉飞色舞的讲者,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而文夕正手握着螺丝刀卖力的打着螺丝。转眼老师发下了张数学试卷,文夕看着,脑袋里一片空白,煦星朝她走来,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说:“上课不要开小差。”文夕这才发现手里拿着把螺丝刀,她想将它扔掉,螺丝刀就像沾在手上,扔也扔不掉,煦星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同桌,直接起身离开位置,文夕就这么看着他消失在教室里。螺丝刀依旧在她的手里不停的转动着,她挣扎的喊叫出来。她醒了,宿舍里黑洞洞,除了些呼噜声外,便没了其他的声音。
文夕睁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宿舍,刚刚的梦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让人感到害怕,离开学校这么久了,很多的东西都忘了,文夕开始努力回想同学的名字和样貌,可是能记起的已经寥寥无几,他们的名字已经被现在的工友们所替代。“闻煦星”文夕轻喃着这个名字,她记得他,那段青葱美好的岁月岂是能轻易忘记的。可是他们的人生早就不再一条轨道上了,此生怕是都不会再有交集,文夕想到这不免又觉得有点哀伤。
煦星的事在文夕的心里没呆上几天就过去了,赤裸裸的现在摆在那,任她也不愿多想,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好几年。随着假期的到来,文夕再踏上了回家的路。她靠窗坐着,两眼看向窗外,她喜欢窗外的一切,四年家乡的变化并不大,路上的一切都还能记得。汽车驶过了一个路口,文夕看到了那条通往高中校园的小道,小道两边的建筑一点也没变,高中的那一年里为了省钱,她都是和文朝徒步走进去的,现在每次回家她总能看见那条小道,总能想起那一次的逆行,她拖着行李哭着向外走着,迎面走来的同学都给她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她低下了头就这么一直往外走着,一直走到了现在······
“今年的天好啊,家里那油菜长的可好了。”一个男人人喊话道,文夕将目光收回车内。
“谁说不是,你现在闲时在哪干活呢?”并排坐着的男人回道。
“就在家门口干呢,钱少,但好歹能顾着家。”
他们离得那么近,却像似在那喊话,生怕对方听不见,整车的人都在听他们说话,偶尔还会有个旁人插上一嘴,声音也似他们这般的大。农村人整日和那空旷的田野打交道,他们劳作时经常隔着田地里与对方攀谈,现在他们怕还以为在田里呢?司机受不住,朝车里嚷嚷道:“公共场所,说话轻点。”那两人似乎没意识到是说自己,依旧在那高谈着。“说你们俩呢?”司机用手指向了他俩,两人才知道是在说他们,朝着那司机点头哈腰的笑了笑,把嘴给闭上,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所以干脆不说。文夕看着两人,都是五十岁上下的大糙汉子,一头浓密的黑发,满脸的褶子,他们都很瘦,没有城里人的啤酒肚和游泳圈,强壮的手臂上青筋暴涨在那,粗大的手指正交错在一起,像是不知往哪搁似的,露在外的皮肤早已晒成古铜色。这让文夕想起父亲,她好久都没有看到父亲,一家四口现在已经流落四方,只有过年才能聚在一起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