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道县长坟岭，石头寨地牢。

一群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的青年男女靠卧墙壁，两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间断性地发出几声喑哑呓语，定会被人当作毫无生机的死物。

杨五妹，一个脸颊黑糊糊的少女躺在其中，气息微弱，浑身发颤做抖，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曾经的景象。

她是阆州阆中县人，去年为躲避战乱，跟随父母投奔雅州亲戚。可偏偏赶上官府强征粮食，闹出了饥荒，以至于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最终只剩姥爷家三户还留在原地。

那时有许多逃难而来的灾民，由于没有粮食全都死在了外头。原先她的父母还会发善心将他们安葬，可后来实在没有吃食，便把饿死的人都拖回家中，用破锅煮熟了吃。

如此熬过一段时间，路边尸体早已腐烂发臭，苍蝇飞舞，难以入口。

看着眼前只剩下白骨的亲人，杨五妹含泪离去，被迫自寻出路，四处找人收留，只要给口饭吃就行。

她是幸运的，最终有位和善的农妇将其收留。

但也是不幸的，一群土匪攻入村子，掳走青壮男女，将剩下的老幼屠杀殆尽。

这便是她的故事，也是唐末万千平民的悲惨写照。

“我想死。”

“但，我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杨五妹躺卧地上，气息越来越弱，眼皮也沉重异常，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

此时此刻，她开心极了。

忽的“嘎吱”声响起，地牢大门缓缓打开，从外边射入道温暖光束，照在她的脸上，使其睁开眼睛，将目光投向远处。

只见迎面走来个方颊大口的汉子，昂首挺胸，身形魁梧，气势与众不同。

······

石头寨正厅内，一名体格健硕，棱角分明的男子坐在厅堂最上首的胡凳上，单手捧着册子，不住地翻阅查看。

随着眼神一遍遍扫过，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愈加阴霾。直到最后，终于忍耐不住，狠狠地甩出账本，用莫名其妙的语言大叫一声。

周围的部下一时搞不清楚情况，也不敢多事，纷纷闭上嘴巴，各自忙活自己的活计。

“这群东西真不是人！”

李跃进向来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很少会表露出强烈的感情，而今天他却罕见地大发雷霆，痛骂那些为非作歹的土匪。

就在这时，马脸汉子迎上前来，谨慎地询问道：“不知首长为什么如此生气。”

那首长也没有多说，仅是指着地上的账本。

“你自己看看。”

话音落罢，王玄宁躬身捡起册子，左看看，右看看，过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

“看完了？”

“没有，其实我不认识字。”

李跃进听闻顿时有点无语，不禁吐槽道：“你不懂就不懂，为什么要装出一副看得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马脸汉子两颊通红，低下脑袋，满脸不好意思。

见此情状，李跃进也不再为难，干脆给他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