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于环境和技术装备,范闲对那条为他引见了兜帽人与猫耳女的时空裂隙无计可施,他没什么主动观测的方法,在繁杂危险的京都事务中也分不开精力去关注。唯一一次向他人提及,还是在北齐与海棠朵朵的林间闲聊中玩笑似的提起,而海棠当他是酒后胡编乱造,毕竟这人连殿前醉酒赋的诗都以背诵为托辞,区区时空裂隙,什么铁疙瘩兜帽人猫耳女,海棠淡然应对,回应他的眼神里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现在他开始认真考虑让海棠做斯卡蒂与塞雷娅在北上之路的接头人,将这份神经病传染过去。
“范闲,”博士在他沉浸于个人世界里有条不紊安排接头暗桩时走到他身前,“裂隙的事儿,庆国是什么态度?”
范闲疑惑地歪头,“什么什么态度?都没人知道这事。暗门也没别人知道。”
他看见博士身后名为塞雷娅的瓦伊凡女士眼神更加严肃凌厉,末尾呈四角星状的尾巴隐隐发出橙红色的光。又或许不是发光,只是那颜色确实明亮——好酷哦。
“这么说,阿戈尔的登陆计划书庆国也不知情?”塞雷娅说,“一个最晚在一个月后就会动工的贵国不知情的建设计划,恐怕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外交危机。”
范闲一愣,在对方的顾虑中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历史危机味道,他一瞬间惭愧于自己忘了在苍山归程前质问斯卡蒂的那些话,“……您的顾虑是正确的。”他抿唇纠结半天,才继续说:“但庆国目前整体的科技水平相当落后,对天文地理的理解还停留在极其狭隘的占星卜卦阶段。”
他重重地叹息,打着乱七八糟的手势说:“我只是……虽然我看起来很能理解你们,但我本身就是先人实验的产物,现在的身份只不过很普通的臣子,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阿戈尔要做的这件事层层上报去给一个封建王朝的皇帝。”
塞雷娅在走廊遇到斯卡蒂时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些南庆国情的基础信息,她据此推断出来的结论却与范闲的表态有所出入,于是她提了出来:“我得到的信息是,你是皇帝的私生子,救驾有功,已得到授权进入守备森严的别院。理论上,你现有的权力足以应对上报此事的所有阻碍。”
她就事论事,但在范闲听来这话几乎是在质疑自己推卸责任。小楼别院内皇帝陛下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微笑身影浮现在脑海中,范闲有些绝望地闭上眼,驱赶掉这位帝王的阴影,并拍散那个自己在苍山夜晚自嘲般提及的储君之位的念头。“是,能上报,但我不认为他们能理解。”
他旁边的五竹忽然在这个时刻突兀出声:“小姐当年也不被理解。”
范闲感觉自己在闭上眼睛的黑暗中找到了一个锚点,这个锚点一半黑一半红,像一个虎视眈眈的瞳孔。他听见五竹叔的话,又在黑暗中将这诡异的瞳孔捏碎。然后冷漠地复述一个前不久才被五竹推测出来的事实:“所以她死了。”
他睁眼看向疑惑而仍然严肃的塞雷娅,淡漠道:“死在自己扶持起来的统治者织造的死局里。”
“你是皇子,理论上可以竞选太子。”
“……我没那兴趣……而且竞选这个词放这种事情上是不是太怪了点……”
“本质没区别。”
“……话虽如此,光正经皇子就三个了,太子还单独算一个,你放心这么多人轮不到我说话的。”
范闲已经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再说下去他都要怀疑这位穿着打扮一股精英科技强者味的女士要像《琅琊榜》里那位秦般弱一样选中自己加入夺嫡大赛。他不知道塞雷娅只是依托前两个问题确认此人的权力等级与政治敏感度,瓦伊凡毫无意愿去评判异国他乡的政治体制,忠告已经给过,采不采纳本来也不是她能掌控的。
“那就麻烦你协助我们去地球北极了。”她说,“如果能提供足够详实的资料作参考的话,你就不用太麻烦。”
范闲微微一笑,“这没问题,去北极需要穿过另一个国家,我在那边有朋友,到时可以安排你们碰面。至少在那个国家的国境内,她可以帮忙。”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