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还没有后世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的光污染,尤其是春陵县这样的小地方,无星无月的夜晚便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张怀月沿着街巷跌跌撞撞地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才赶到与人约好的地点,冻得发颤的手指掏出火柴盒,捏着火柴努力试了几次,终于勉强将之擦燃,就着这点微光,她探向前头幽深的暗巷,压低嗓门低唤了一声。
“传富?你在吗?”
没过一会儿,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黑漆漆的巷口钻出了个头大身子细的瘦弱少年,正是那街上贩水果的小儿——小叫驹。
“姐,快来,这边。”小叫驹手里提着一盏散发微光的灯笼,只探出半个身体,冲着张怀月连连招手。
张怀月见到他大喜,赶紧小跑过去,一把拉住小叫驹的手臂,“走!”
两个人随后便脚步匆匆地钻进了漆黑一片的阡陌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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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叫驹大名黄传富,这名字原是小叫驹他爹专门花钱请了学堂的先生给起的,寄托了他爹对小叫驹的一片美好期盼,奈何‘小叫驹’这歪号实在叫得太响,知道他本名的人反倒没有几个。
而张怀月就是那少数的几个例外之一。
黄传富年初便要年满十三岁,按此时的乡俗已能算半个顶门立户的男丁了。但因为自小家贫,个子生得矮小的缘故,此时跑在张怀月身边,看上去仍旧像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传富,你妈呢?”确定张家人没追上来,张怀月这才抽空询问。
“就在前面!”
小叫驹在前边指路,两个人七拐八绕,一气跑过了两条巷子,很快便来到一个漆黑背风的路口,小叫驹的母亲黄婶此时正拉着家里贩运水果的板车焦急地等在这里。
一见两人过来,黄婶面露喜色,赶紧冲张怀月招手,“快,快上来!”
此刻无暇叙旧,张怀月点点头,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板车平躺下来。
黄婶上前道了声,“委屈三小姐了。”然后便将一张宽大的油布展开,连头带脸地将张怀月严严实实盖了起来,之后又把一旁的果篮菜筐之类杂物压在她身上,将她的身形也仔细掩藏好。
做好这一切,张怀月耳边传来黄婶的低声嘱咐,“要走了,三小姐藏好,千万别出声。”
“嗯。”张怀月贴在车板上一动不敢动,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随即,她只觉身下板车一晃,跟着便摇摇晃晃地行进了起来。
张怀月看不见外面,一路上,只听见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碌碌’声响,以及黄婶和小叫驹两人匆忙的脚步声。走了约莫一刻钟,外界的环境渐渐嘈杂起来,照时间来看,应是已经到了县城的城门口。
虽然时候尚早,但贫苦人家为了谋生,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奔忙生计再寻常不过,故而此时路上的行人便也不少。
听到外面动静,张怀月越加屏气凝神不敢动弹,唯恐让人发现端倪。
好在此时尚有夜幕遮掩,行人们也大都专注忙碌自己的事情,几个守城兵丁都懒洋洋地打着瞌睡,他们这一行走来并未引起谁人关注,十分顺利地便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