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陈江平一番苦口婆心的讲解,张怀月这才失望地明白,若非天赋异禀再加上从小练童子功,否则就这点业余功夫,她即便再刻苦,练出来的也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还不如强身健体增强体力,以便日后遇到危险,跑得比别人更快些。
见她沮丧,陈江平大概也觉得打击太过,最终还是指点了一句。
“学木仓吧,这世上也唯有木仓子是唯一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歧视你的防身手段。”
也就是从那时起,张怀月便跟着陈江平学习了一点射击术,后来虽因为付不起木仓弹钱,射击术算不得多精通,但长跑却是每天勤练不辍地坚持了五年。
只是没想到,如今被派来捉拿她的人却偏偏就是陈江平,自己那点本事本就是学自于他,想在陈江平的看管下逃走,无异于关公前面耍大刀,徒增笑柄耳。
张怀月用被子蒙住脑袋,长长地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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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张怀月便真的没能跨出过这间舱房一步,吃喝都由那个不会说英语的东南亚女佣玛丽卡端进房里,洗浴方便,舱室也有附带的盥洗室。张怀月每天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那扇狭小的舷窗前,望着茫茫的大海发呆。
若不是后来她连比带划的让玛丽卡给她弄了几本书和纸笔,她只怕会被这漫长的软-禁过程给逼疯掉。
张怀月刷刷几下划掉纸上写的内容,把废掉的纸用力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她望了一眼写在墙上数个整整齐齐的‘正’字,长叹一声,舱室里没有日历,也没有人可以说话,她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来记录大概的日期。距离她被关在这间舱室里,已经过去了整整37天,按照航程,此时他们距离神州大地应是已经不远了。
自己毫无征兆地在住所失踪,老师,萨拉斯太太,还有房东只怕都该吓坏了,也不知道回国以后,还能不能找机会通知她们一声,免得她们太过担心。
又是两日,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鸣响,这艘在海上航行了数月之久的远洋巨轮终于在上沪港停泊靠岸。
在陈叔引领下,张怀月扶着舷梯一步步走下来,终于再一次踏足了故乡的土地。
张怀月望着眼前热闹繁忙的港口,满目所见都是熙熙攘攘黑发黄肤的同胞,满耳所闻也都是熟悉的乡音,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原以为等自己再次回到这片热土,将会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却没料到兜兜转转,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近距离感受自己的祖国大厦将倾,山河破碎的那一刻。
她正在原地发着愣,一辆漆黑锃亮的小轿车穿过拥挤的人潮,一路朝着两人站立的方向行驶过来。
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下,一个熟悉又很是陌生的男人开门从车上下来。
张怀月微微一愣,“……大哥?”
张家长子张瑞祥对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点了点头,“上车吧。”
“大哥怎么会来上沪?”张怀月看着眼前的车子有些疑惑,总不会是专程过来接她的吧。
“我来上沪办点事,正好借了你嫂子家的车,就顺路送你回去。”张瑞祥和这个庶妹关系平平,简单说了两句便结束了话题。
他朝陈江平点了下头,“陈叔也一起吧,这一路辛苦了。”
陈江平是他父亲的心腹,即便张瑞祥是家中嫡长子,也要给对方几分颜面。
“是,大少爷。”陈江平不敢拿大,连忙躬身道,“不敢说辛苦,都是本分。”
“嘀嘀。”
几人正在交谈,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带着催促意味的汽车喇叭声。
张瑞祥皱起眉,心中有些不快,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此刻正停在他们的车后,被拦住了去路。
本有几分不耐烦的张瑞祥待看清那雪佛兰汽车的车牌,心头却陡然一跳。
思绪电转,张瑞祥不敢耽搁,急忙变了张脸,招呼着司机赶紧让道。
只是这码头上本就是人流涌动水泄不通,道路也不甚宽敞,他们这辆车在人群里挤了半天也没挪出几米。
张瑞祥面上焦急,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倒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于是他面带歉意地上前几步,靠近雪佛兰轿车后座的窗口连连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人太多,麻烦您久等。”
果然,汽车后车窗缓缓摇了下来,一个约莫三十来岁,面有书卷气的儒雅男人从窗后探出面容,他露出个得体的浅笑,“不着急,这儿人来人往的,安全为重。”
“是是,多谢您的体谅。”张瑞祥看清这张脸,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激动,很快又压制下去,直起身对着自家司机又是一叠声呵斥。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艰难地在人流中穿行,速度有如龟爬。
张瑞祥也不曾走开,又与那男人攀谈了几句。
男人似乎颇有修养,面对这纷乱的局面,却也一直心平气和,礼貌应答并不多加催促。
等这雪佛兰汽车终于从张家一行人面前缓缓开过,张怀月透过车窗略微打量了一眼车后座上的乘客,只见那位置上并排坐了两人。
与张瑞祥交谈的那位先生稍年长些,虽态度谦和有礼,但面相却沉稳有度气势逼人,显然并非普通人。
而他身旁年轻些的那个,与年长者相貌颇为神似,应该是有着亲缘关系。只是相比年长者的斯文俊朗,这年轻人却因眉骨高耸眼窝深陷而显得眼神锐利,颇为冷峻,不似年长者那般亲和。
两人似乎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这边,随着车辆的行进,很快便与张家一行人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