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目光一转，只觉得那沉浸在朗读中的少年格外碍眼，朗读声明晃晃的在心头抽打着她的双颊，让她妒忌的牙痒痒，历经层层筛选，百里挑一的她好不容易成为公子的贴身婢女，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杂务都做不好的毛头小子，如此憋屈让她怒火中烧。

不过她也只能忍受，不敢对身边这位公子发脾气，那可是莫府唯一的继承人，得罪了公子那这个青桥城绝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即便同为十大贵族的势力都不敢要她。

现在她只能默默对着公子眉目传情，如同一只温顺的猫期待着主人的抚摸。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华安宁已然嗓子干痒，不过他却越发高兴，从今天起他绝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乞丐，而是一个有文化素养的书童，说不定还能借此成为一个能够入京赶考的书生。

华安宁一阵胡思乱想，不过想是这样想但身份可不是学点本领就能更改的，这是王朝不可逾越的规矩，下等人再厉害也得服务上等人，即便赶考也改变不了结局，华安宁曾经就被一位公子哥以身份卑贱为名辱骂殴打过，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委屈为仆只是不得不妥协，他并不想要一辈子如此，即便眼前这个公子对自己格外热心。

用餐完毕，女侍从珠光宝气的檀木盒子里拿出丝织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血袍青年的双手和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轻柔且准确。

眼中满含媚意，恨不得落下幽怨委屈的泪水诉说刚才的冷落，身行摇曳间装作不小心触碰到青年的胸膛，柔软温润的隆起胸口安抚起血袍青年的双臂，看的华安宁一愣一愣。

然而华安宁正赞叹之时只听到血袍青年极不耐烦的推搡之音响起，女子如雨中花朵摇摆不定跌落一旁，似乎极为瞧不起卖弄风骚之人，眼中丝丝火气让人不明觉厉。

顷刻间女侍连忙叩拜，再不敢做出逾越之态，暗地里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瞳梨花带雨，但却有一丝隐晦的阴冷被华安宁的余光捕捉到了，她身躯不断颤抖，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行了玉钗！你若真是爱慕本公子那就应该用才情打动我，而不是搔首弄姿妄图让我露出丑态！”

眼见如此，莫青霄终于忍不住开口呵斥道。

华安宁也因此知晓了眼前女子名讳，看样子似乎很喜欢这血袍青年，想要巴结，不过他倒是见怪不怪，据说很多侍女都妄图通过攀附贵族公子来实现身份转化。

华安宁依旧装作没看到，不想牵扯这种事情，只求学到足够知识前往青桥观。

听完青霄公子的呵斥，玉钗连忙磕头认错，与小鸡啄米不相上下，直到莫青霄挥手示意的那一刻才停止。

玉钗走后，华安宁继续请教学问，全当刚才是眼睛花了没看到。

华安宁如饥似渴的观摩着莫青霄的笔触，在他自己眼中，这莫青霄绝对是栋梁之材，无论是学识还是书法都已经抵达了华安宁所能想到的极限，似乎没有什么是眼前的血袍青年做不好的。

随着莫青霄不厌其烦的教导，所谓书童实际是学生的华安宁已然被这个青年折服，华安宁也开始主动询问起来，胆子也渐渐大了。

莫青霄写完一段，华安宁负责临摹，双手僵硬如枯木，但凭借手肘关节依旧极力的模仿笔触。

由此莫青霄也越发高兴，这个书童似乎很对胃口，来的也很及时。

院落外，一方数丈池塘杨柳依依，四周清风荡漾心神，二人坐落在院内树荫下侃侃而谈，华安宁的学识正在极速增长，还有一个月莫青霄就准备前往京城，现在的莫青霄已经摈弃了繁文缛节，以求最大限度的让华安宁学到足够学问。

傍晚明月高悬，华安宁与莫青霄一同进餐，站在二人身边的几个仆人目露震惊之色，显然被公子的表现震撼到了，居然如此不注重身份与书童共餐，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成为饭后谈资。

华安宁第一次感受到了陌生人的关怀，他朴素的世界观里增添了几分色彩，如今的世道他能够成为此人书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想到父亲的凄苦华安宁几度哽咽，那止不住的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喂在嘴里的珍馐已经失去了味道，只有咸味和苦涩。

不过华安宁低下头颅一副谦卑之态遮掩了这一切，四名仆从目光闪烁，几乎都察觉到了华安宁的情绪，那股情绪让他们也止不住的回忆曾经的日子，到此为仆之人皆是凄苦之辈，将人生卖给了这莫府祈求温饱。

莫青霄面无表情，夹了一块鲈鱼肉送在华安宁手边，那些仆从见状万分不解，公子之行为一反常态，其中有人抹去酸楚露出丝丝异样的色彩，那是嫉妒也是向往。

华安宁见到递给自己的鱼肉，连忙眨眼挤出泪水装作眼睛进了风沙抹去泪痕。

“多谢青霄公子厚待小人！”

说着就僵硬的抱拳一拜，吃下那块鱼肉，咀嚼之间心中一阵暖意，如痴如醉，似梦如幻。

“父亲，是你在关照我吗？”

华安宁内心动摇，那股家的温度诱惑着他将此地当成归宿，然而鱼肉在唇齿之间消融化汤他却更加难过，感慨命运的不公，全村老小唯独自己没有历经那么久的风吹日晒，但却成了那个衣食无忧的人，这份幸运既是对自己厄运的补偿也是天道不公的体现。

华安宁想到了刚学的文章，同一个时代他与父亲截然相反的命运，他要对抗的是这不公本身，小小诱惑岂能让他止步？他的命运只能被自己握住，决不允许寄人篱下，那种安逸是虚假的，是不公的，也是自己要终结的，断然不能沉溺其中。

想到这里华安宁面容坚毅，泪水刹那止住，小脸挂着感激之情却有些不自然。

“小小少年居然能看破现象直达本质，真是有趣。”

莫青霄目露奇光，他早就知道华安宁在干什么，那股情绪的变化全在他的眼里，逃不出他的掌控。

不过莫青霄一身血袍披着月光格外妖异，长袍拖地在晚风中摇曳，明明在场有着六个人但却让人感到无比孤寂，那诡异的气质不似正常人，掩盖了一切，华安宁看不出莫青霄的情绪。

不久之后夜晚到来，华安宁先一步放下碗筷，默默为眼前公子诵读经书，展示当日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