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个面庞稚嫩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脸蛋素白，穿着一件蚕白高领红丝短衫，更衬得她肌肤白净，宛如天山上那出世的雪莲。背上一把赤红的长刀颇为惹人注目，和那白净稚嫩的容貌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反差之美。

大门没关，也没有看门侍者，仿佛门上红福代为接客的样子。

一进门，女孩便看到左边有人舞剑、有人看书，便招手大声喊到：“奕哥哥、一尘哥哥，我来啦！”

话音未落，人却已经纵身一跳，拔刀便向李一尘头顶砍去，像是一道天火轰落下去。

李一尘长剑一拉一挑，就将那刀劲泄完，侧身一步，青锋便横扫过去。女孩身子稍侧，然后往后微靠，身后刀鞘便将那长剑横扫之势尽数挡下。随即她长刀微扬，而后斜劈而下，化作一道火光直扑李一尘肩颈。

这一招来得急，李一尘猛地斜身，虽然距离刀锋有七寸远，依旧能感到阵阵热浪迎面而来，灼卷了下颌的寒毛。身体一转，就朝女孩腰间刺去，剑光仿若过隙白驹，转瞬即至。

女孩也不躲，直接侧身，剑光偏移，她人也跟着偏移，反正刀鞘五寸宽，像个小盾牌似的，不怕挡不住。听到叮的一声响，正欲转身挥刀，却突感腰间寒凉，赶忙向前一滚，刀鞘将青锋打偏了半寸，只在衣服上划破了个两寸的口子，竟是李一尘临时一势化了两剑。

这么几个往来其实十分迅疾，竹奕峰才刚拿起杯子放到唇边，那青瓷的温热触感才刚传到脑海。

“不打了不打了。”女孩收刀归鞘，在石凳上坐下，拿起竹奕峰身前旁边已经准备好的清水一饮而尽。

竹奕峰也已经放下正在研读的秘籍，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打趣道：“常人道女大十八变，真是半点没错，时隔六年，我都认不出烟儿了。好在刀法还是那般霸道，这岩金刀也还是那样热浪层层。”

“嘿嘿，谢谢奕哥哥夸奖，要是奕哥哥开始学武，肯定很快就能超过我的。”萧含烟正想继续说学武的事情，却看到李一尘在竹奕峰后面冲她挤眉弄眼，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转移了话题，“奕哥哥，我和一尘哥哥都已经能打百招才败了，应该也算是宗师了。我想发出宗师贴，你看行不行？”

李一尘拍了下额头，叹了口气，拿起那踏云麒麟纹的葫芦，灌了几口酒。

因为拍得太响，竹奕峰也是听见了，略微奇怪望去时，李一尘已经在喝酒了。大冬天的，一只蚊子也不得见，不过就算是蚊子多的时候，他们身上的熏香也是让蚊子不敢靠近五尺之内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发什么酒疯。没搭理他，竹奕峰回答起萧含烟的问题来。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就以聚宝阁的名义为担保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三个金衣执事暗中看着，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竹奕峰点了点头，“而且你的实力，应该已经进入宗师有一段时间了，估摸有半年了吧？”

“嗯，年初的时候，九阳神功达到小成，且融会贯通，只靠积累了。端午的时候，焚天刀诀也小成了，需要找人切磋才能更好的提高。都巩固了很久，所以正好趁着奕哥哥步入江湖，就来问问。”萧含烟喝了口侍者刚倒好的温茶，娓娓道来，“算起来，也算是宗师半年了，所以想发宗师贴，以追求刀道之精进。“

竹奕峰赞许地点了点头：“嗯，这是好事，等年后就开吧，我马上写信和荆总管说这个事情。不过有一点，你本女儿身，所练功法都是阳刚之流，有空就多看看九阴心经，知道吗？“

“知道啦，比我爹还啰嗦。“萧含烟吐了吐舌头，”夏天的时候，我差不多一半时间都在看，不过不敢修习。“

“调理心性就好了。“李一尘在她对面坐下，脱下里面的袄子，搭起话来，”越是天气冷，你倒是越想练功了，大冬天束手束脚的，你练的本就是至阳武学，又有岩金刀在身，实在让人羡慕。“

萧含烟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没搭理他，毕竟他实在是太油嘴滑舌了。

这时，她才发现竹奕峰脸色有些苍白：“奕哥哥，你怎么穿得这么少？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一尘闻言，不由身子一僵。

“哦，这不是知道你今天来嘛，怕热。”竹奕峰摆了摆手，却见萧含烟一脸地不信，摸了摸鼻子，”没什么，昨天晚上练武练得太晚了，身体有一些发虚。”

“这样啊，奕哥哥你也不用太心急，也不用多伤心了。”萧含烟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模样，支着下颌，“你看，我爹已经去世了……嗯……十年……十五年了。时间久了，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我现在只记得他有点啰嗦。我知道，他不想我多想他，只想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就是好好练习刀法，追求刀道。”

竹奕峰微笑着揉了揉眼角：“知道啦，还是我们烟儿最聪明了。”

“话说，烟儿，这是你六年来第一次离开聚宝阁吧，怎么样，外面好玩吗？”李一尘实在不想在这个话题多聊，灌了好大一口酒，换了个话头。

萧含烟闻言，顿时握起了拳头，双眼放光：“六年没坐过仙鹤了，这次坐仙鹤真的好刺激啊。”她张开双手比划着，“飞到半空，苏州的寒山石钟楼就只有小指头那么点大小，风呜呜吹的，还有点冷，可是我又怕催动真气后仙鹤又觉得热，好纠结啊……”

围绕着新的话题，两人滔滔不绝起来。萧含烟永远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已经二十一岁了，还是像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一样天真赤诚，而李一尘就像是温柔的大哥哥一样，每次见到她，都和她讲自己外出见闻的一切，有时候又逗逗她图开心。

竹奕峰看着书，喝着茶，听着他们聊天，一切就像七年前那个新年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有两种时间是过得特别快的，一个是专心做事情的时候，一个是心境很悠闲的时候。这些时候，心里都忘记了时间，时间反倒过得非常快了，反倒是关注时间的时候时间就过得特别慢。

一转眼，夕阳西下，已经酉时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嗒、嗒的声音，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