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媚眼,两弯挑眉,身材苗条,前凸后翘。穿着灰色长袖粗布衣,戴着浅白头巾,头巾打结处下垂的白布遮住右脸。静坐在敞篷的马车上,手握着缰绳,以婀娜少女的姿态点缀这苍茫大地。马车是长方形,四边竖起矮木栏,隔出一小块作为座位,可以坐三个人。另一大块上,前端堆着许多小木盒,后端则用浅灰色的粗布包着,两者中间有一段空隙。
“你也好。”沈丛明也招手回应,打量着拉着车的那匹正朝自己走来的奇特的马——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肌肉,挺拔的四肢,完全不像他先前在动物园里所见的长着长毛、模样可爱、小小一只的马,和现在的相比真是有好大不同,要不是看过古生物相关图鉴,沈丛明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提住缰绳,马儿轻吁一声停下,姑娘向沈丛明搭话,在她眼里,这可是个十足的怪人,穿着新奇的黑衣,看上去明明是个男的,却有一头长发,许是某个少数民族。
“你在这做什么?”
看着面前的少女,虽不是美若天仙,却美得自然,美的真实。
“旅行,随便走走。”沈丛明熟练地搬出惯用的说辞,对于这样的邂逅,他早已麻木。自虚拟现实游戏推出,美好的邂逅便几乎成了所有大热作品的标配。同许多年龄相仿的人一样,沈丛明在一开始也经常被搞得面红耳赤。
“旅行者吗,”少女眼珠下撇,迅速回弹,看着沈丛明,这个半闭着眼的男人孑然一身,手边没有行囊,怎么看都不像她认知中的旅行者,“你打算去哪?”
“呃……这个,说起来你可能会觉得好笑,我把地图搞丢了,正迷路呢。”沈丛明耸着肩,露出尴尬的微笑。
“那正好,”少女身体前倾,左手掌按在木板上,“我正打算去一趟首都,你跟我一起怎么样?”
一听这话,沈丛明的双眼缓缓张开,开始仔细打量起她。一个独自在外的女子,竟毫无顾忌地邀请一个陌生男子同行,这种人要是放在现实里,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罪犯,上她的车,无异于是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去赌。
“行啊,我该坐哪?”
“哪里都行,累的话,可以到货架上睡一会,”她向沈丛明伸出手,“我叫葵天竺,是一名旅行商人。”
“我叫沈丛明,”他抓住葵天竺的手,借力踩上马车,坐到边上,“现在是旅行商人的旅伴。”
“这么快就跟我套上近乎了。”
“可别这样说,我遇到的人通常都抱有十足的戒心,像你这样的,嗯……只有两个。”
“嗯……”葵天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在询问自己搭上他的目的,收回手,握住缰绳,轻轻挥动,低头吃草的马抬起头,迈着小步走动起来,“谁叫你穿成这样。你是从外国来的吗?”
“算是。我的父母都是旅行者,我从小就跟着他们到处走,没有定居。”
“啊,嗯……那真是辛苦。”
沈丛明的脸如一面凹凸有致的锡纸,定型不动,嘴角微微有不自然的翘起。余光扫视,葵天竺无法从这副表情上看出悲喜,她又甩动缰绳,加点力,身后货架上堆积的小木盒子砰砰震动起来。
放下缰绳,转过身,从货架上木盒子的夹缝中拉出一个浅棕色皮质水袋,递给沈丛明。
“喝点?”
“这是什么?”接过,沈丛明仔细打量着这个形似凸嘴河豚的物体,紧致的皮革上有不少划痕和磨纹。
“葡萄酒,索罗产的。”葵天竺取出另一个水袋,啵的一声拔开木塞,一只手抓回缰绳,仰头喝一口。
学着她的样子,沈丛明拧住木塞,微微用力向外拔,却纹丝不动。葵天竺见了,指着瓶塞道:“别硬来,要往左扭。”
沈丛明照她说的做,却仍打不开,只听见“滋滋”的摩擦声。他没有接着使劲,反而放开手,直截了当地说:“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人既然有自己擅长的事,那当然会有自己不擅长的事,而我恰好就不擅长开瓶塞。交给你了。”说着,把水袋递了过去。
“哦……”葵天竺先是被这番话整得一愣,接过水袋,把搭在腿上,正往下掉的缰绳拉上来,忍不住笑出声,“呵,瞧你把话说的,打不开就直说嘛。”
沈丛明没有回应,接过开好的水囊,往里看,一片黝黑,酒香扑鼻,抿一口,酸与甜的滋味瞬间包裹住舌头,伴有绿草的清脆,虽有酒的刺激,但在口感上更像果汁。当酒水躺在倾斜的水囊口时,呈现出浓厚的暗紫色。
葵天竺问:“怎么样?”
沈丛明喝过很多酒,却没有一种像手中这袋索罗产的葡萄酒那样清新,贴近自然。只是,这种刺激给不了他多少快感,就像一滴纯净水无法净化一片污池。
直觉与好奇心蠕动着,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浮现在沈丛明的脑海中。这两个水袋上有两个不同的标记,一个在袋嘴下刻了朵精致的花,一个在袋身上刻了张简陋的笑脸。
“我不常喝酒。单从饮品来说,味道很好,”他弯着身子,俯首看着屁股下的棕色横纹木板,“这辆马车的座位真大。”
“是唔。”葵天竺还在仰头喝酒,眉头闪过一丝皱痕。沈丛明捕捉到这一瞬的表情,确信了他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