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她的针锋相对、意见争论我都会全力以赴。
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奇怪的是,依然乐此不疲。
让自己出洋相真的那么令她痛快吗?
以至于她如此尽心竭力,与自己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原本以为宁敞只是任性、聒噪、是非、无聊,想不到她还这么固执、无理取闹,总的就是很不可思议,很奇怪。
自己对她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如今更多了一些讨厌。
一想到宁敞张牙舞爪、据理力争的样子,自己就很伤脑筋,觉得头都要大了。
一次,父亲大人硬是拉上我去织造宁府递送织物运输队的兵器清单,他是有意撮合我和宁敞,我根本无从拒绝。
父亲在前堂和宁远交接生意上的事,我百无聊赖,被一阵空灵的琴声吸引来到了后庭池塘边的一株大槐树下。
那个弹琴的小姑娘竟然是宁敞,那个总是捣蛋、不服约束,也不怎么给自己好脸色的顽劣学生。
我简直无法将她一贯的作风和现在的形象重叠起来。
她弹琴的时候十分乖顺,像只小猫,边听边修改乐谱,圈圈划划,慌乱中带着一丝俏皮可爱。
我真的被她的琴声蛊惑了,一时间神游太虚,反被她捉弄了一场。
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有奏乐谱曲的天赋,不知怎的,听她弹琴,让人莫名的安心和宁神。
我忘却了父亲交代的任务,忘记了要和她保持距离,只是纯粹地和她的琴音产生了某种共鸣。
曲子的好几处转折,都让自己感受到了四时的流动,好像乘着一叶扁舟,在潺潺的湖水中飘飘荡荡。
绕过芦苇丛,掠过一簇簇的莲蓬,听到鸥鹭扇动羽翼,擦过水面留下的鸣叫。
好像可以看到风的形状,感知流云的变幻。
风轻云淡,让人的四肢都轻盈起来。
自己在短暂的迷失中,无数念头、景象在脑中闪现,难以捕捉。
只知道,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和宁敞交谈时,她一开口又变回了那个张扬灵动的样子,那次代课之后,她对自己的称呼就是恭敬的“林恣公子”,使用代词时也总是用敬语“您”,我只是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傻傻的,竟然有些,可爱。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她好像还是对当初我说的“文武兼济,各展所长”耿耿于怀,竟然记到了现在。
我就很想和她开个玩笑,便说自己不会收资质太差的学生。
后来,我们在槐树下追逐嬉闹,时间过的很快,槐树花瓣纷纷扬扬,好像下了一场绮丽而盛大的雨。
我们共赴了这场“雨宴”,那时,真是恣意而畅快,光是回想,就已心满意足。
好像从那天开始,在槐树和琴音的牵引、渲染下,有什么东西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突然有种默契悄然滋长,产生了贪恋的情绪。
后来的后来,我们经常结伴出游,宁敞成了我最默契的拍档,高处勘察地形,抑或是帮我放风,她都很在行。
很多技能,让我这个少年郎都叹为观止。
不知道她都是从哪学的这些。
漫天星子下,我和宁敞围坐在篝火旁,她伴着即兴普的曲子起舞。
在音乐方面她确实有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天赋,对旋律和词作有着极度的敏锐和独特体会。
但,她的舞姿和肢体协调感实在不敢恭维,甚至有些滑稽。
我给这种舞命名为“荒诞随心舞”……
那一刻的无忧无虑倒是真的,活泼笑容也很有感染力,我头一次觉得,“明眸善睐”这个词是有原型的。
宁静和活泼也可以相得益彰。
我给她描绘我的游侠梦,盼望着有朝一日真的可以仗剑天涯,劫富济贫,匡扶正义。
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她听的津津有味,还用一种看“大侠”的崇拜目光看着我,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
在空旷的四野下,她呐喊出自己想要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琴师,无比郑重。
我们许下一个共同的江湖梦,用江湖的声音点缀凡尘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