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这种事,真是能激发人体潜能的。
尽管余良觉得肺部火烧火燎像是要炸开般,口中隐隐还有股腥臭味,但他依然在紧咬牙关坚持。
自傍晚官军攻城到如今,已过去近五个时辰。
十个小时的滴水未进,早已榨干他身上最后一点力气,身体疲累到极致。
坚持,必须坚持。
等逃出这片是非地,他只想寻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睡上一觉。
当余良喊出“前屯兵卒听令,过沟”几个字的时候,场面气氛微微一滞,继而猛地变得炽烈许多。
连番大战,所有人心里都有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紧张,甚至不少人直到现在都还以为,他们出城是为了支援西北大营。
现在突然听见这么个消息,原本悬着的心脏都安静了一瞬。
继而是无止境的迷茫。
首先,当逃兵被抓住的下场极惨;其次则是还能往哪里逃?
黄巾军就好似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没有它的庇护,他们这群人,又能逃往何方呢,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余大哥,真让冯周那厮将贼将带回去领赏?”
黑牛凑近余良,低声嘀咕,先前他们没少在这人手上吃亏,甚至连原身的死都跟这人有莫大关系。
“你觉得他能领得到赏?冯周这人恐怕要死了。”
余良缓缓脱下黄袍,看着面前的士卒,淡淡道:“黑牛别想太多,等会有事让你去做,王冰何在?”
王冰当即上前应声。
“余大哥,在!”
“把收集来的官军衣甲分发下去,愿意跟我们走的统统换上,动作要快!”
“诺!”
余良显然是有准备的。
听黑牛提起跟冯周的冲突,他脑子里不由想起许多事情,那时候的余良刚来不久,第一次见到战争场面,心性一时半会还没转变过来,扭头便想往城池跑。
恰巧撞上了冯周。
作为部曲的同袍,战场上本应互帮互助才对,结果对方二话不说,抡刀便朝余良砍。
若非黑牛等人一直跟在他身旁,替余良挡下那刀,他差点没被对方硬生生砍死。
再后来,冯周总是似有若无的针对他们。
同时也因为这件事,余良忽然警醒,开始谋划该如何脱身。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你可以选择避世,也可以选择放手一搏,但无论如何都要时刻准备两件事,那就是被杀或者杀人。
在今天之前,冯周都是军侯,比他职位要高上一级,但从今天之后,冯军侯大概率是要被从这个世界除名了。
因为无论是黄巾战败还是曹操,都没有让他活命的可能。
余良看着周围同乡,长舒一口气,顿了顿才道:“黑牛听令!”
“在!”
黑牛走出人群,对余良抱拳。
“把换下来的黄袍统统带上,一件不留。”
“一件都不留?”
“嗯,全部带上......”
余良笑了笑,道:“待会能不能安全脱身,希望就全部在你身上了......将黄袍连接一起拧成布绳。”
广宗城地处两水中间,西有漳水,河水暗流涌动;东有滏阳河,水势更胜。
它们就像两道天然屏障,同时也是两处死穴。
皇甫嵩是一个合格的将领,西北连通下曲阳的道上布满重兵,东南方向同样也是死地,彻底切断了广宗城与外界的通联。
如今他们要想脱身,唯有西渡漳水,而能不能跨过近三百步宽的漳水逃出升天,就全靠这股布绳了。
“余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总想不明白。”
“什么事?”余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皱了下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扭扭捏捏,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