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自辰时始,至午时终,仅半天时间便以明军的大获全胜告终,歼敌一千余,缴获战马三百匹,更解救被俘百姓三千余人。
而明军自身伤亡,竟不足三百,堪称奇迹。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让张永冲昏头脑。
他亦知,此战之所以能胜,全赖出其不意,若穷追不舍,恐将陷入不利。
更重要的是,此役旨在提振明军士气,为即将出使蒙古的李文渊铺路,让蒙古人意识到明军并非软弱可欺,每一次入侵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杨一清与张永皆心知肚明,要想彻底改变蒙古人对明军的看法,还需时日。
但此战无疑已给蒙古达延汗乃至整个蒙古部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让他们在未来的行动中不得不三思而后行,衡量入侵的成本与风险。
果然,随着明军的撤离,达延汗及其麾下文武官员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纷纷意识到这是新任巡抚给予他们的一个严厉警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此次明军展现出的风貌与往昔截然不同。
昔日明军纪律涣散,士气低迷,而今却犹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突袭之下令他们措手不及。
诚然,这其中不乏达延汗一方轻敌之过,但明军此番出击之迅猛、配合之默契,亦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尤为令人瞩目的是,区区万人明军,竟能精妙地布局出三千营、五千营及神机营的作战体系,其战术之精妙,让达延汗不禁回想起先祖面对永乐大帝时的敬畏与压力。
此番惨败,不仅损失了战利品与抢来的百姓,更让达延汗一方颜面扫地,尴尬至极。
帐内,几位将领愤愤不平,扬言要即刻发起反击。
然而达延汗,这位草原上的枭雄,却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深邃。
他轻酌一口马奶酒,稳住心神,随后猛然醒悟,站起身来:“不!依照汉人的行事风格,后续或有变数,我们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匆匆禀报:“启禀大汗,明廷使者已至!”
此言一出,帐内原本蠢蠢欲动的将领们无不面露惊异之色,对达延汗那近乎神准的预判感到难以置信。
……
李文渊屹立于中军大帐之外,孤身挺立,手执使者节杖,身旁一匹骏马静候。
他新换的装束褪去了旅途的疲惫,尽显英姿飒爽,整洁非凡。
面对周遭蒙古士兵的虎视眈眈,他神色自若,目光如炬。
他悄然抵达宣府,又在杨一清人物的隐秘护送下悄然离去,一路北上,精准无误地寻至已退守百里的蒙古军队驻地。
此时,达延汗紧握着酒杯,面色阴沉。
他虽预料到明廷会有所动作,但如此迅速且精准的布局,显然是对战局了如指掌,让他不禁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他人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被人精心算计。
这种被操控的感觉,犹如提线木偶,令人愤怒。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能策划出如此精妙布局之人,其智谋之深,非同小可。
而能派遣使者至此的,正是那位登基未及半年的明朝少年天子,其能力之强,超乎达延汗最初的想象。
起初,达延汗对这位新帝颇不以为然,甚至从宣府、大同等地的官员口中得知,这位皇帝年仅十三四岁,大权似乎旁落于内阁与司礼监之手,他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君主。
然而,眼前的局势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试想,若真为提线木偶,又怎能将杨一清这样的能臣调遣至宣府,并迅速集结万军直捣蒙古营地?
要知道,明军此前刚遭挫败,换作他人,或许早已忙于向朝廷乞求援军与补给,而非立即展开反击。
这一切,无不彰显出这位年轻帝王行事之果敢与决绝。
此刻,明军虽刚胜一役,却立即派遣使者前来谈判,此举无疑是在向蒙古展示其不可小觑的实力,同时也是对达延汗的一次心理施压,提醒他在这场谈判中需谨慎斟酌对待使者的态度。
尽管心中愤懑难平,达延汗仍不得不强压情绪,高声传唤:“让他进来!”
帐外蒙古士兵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仿佛是在替自家大汗传达:“我家大汗有令,让你速速滚入帐中!”
李文渊轻蔑地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哼,原以为曾一统中原的元廷后裔能有几分风骨,不料竟是如此粗鄙无礼,难怪区区百年便被我大明逐回草原,沦为牧羊人。”
他的话语尖锐且高声,如同寒风刺骨,让帐篷内的将领们脸色骤变,铁青一片。
此言一出,直戳对方痛处,揭露了历史的伤疤,无疑是直截了当地羞辱。
达延汗之所以能在蒙古草原拥有如此威望,正是因为他自诩元朝正统的继承者,即便不再是皇帝,也是蒙古人心中的大汗。
而今,李文渊却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将那段被驱逐的历史重提,无疑是对其身份与尊严的极大挑战。
将领们怒火中烧,纷纷抽出腰间弯刀,咆哮着要冲出帐篷将李文渊置于死地。
关键时刻,达延汗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命尔等请他进来,何时变成了‘滚’进来?难道我们蒙古勇士,也要学那等无礼之徒吗?”
这一番训斥,让在场之人无不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士兵们被达延汗的话语震醒,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好强压怒火,勉强行了个礼,口中不情愿地喊道:“使节,请进!”
李文渊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缓缓步入中军大帐。
大帐之内,气氛凝重。
五大三粗的将领们与两位身着儒衫的文官,皆以审视猎物般的眼神紧盯着李文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面对这汹汹气势,李文渊却显得异常从容,他目光如炬,毫无惧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