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更加不知道朱厚照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整个人贴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张望,心中惶恐。
地面上的沙子被晒得滚烫,蒸的他脸上汗水哗哗流,乍一看,好像是被热气蒸腾的,其实就是因为被朱厚照看穿了心思,惶恐不安。
到了他这个年纪要是不受宠的话,那就只能被发配到酒醋面局,或者更差一点的浣衣局去做苦力,等老的再也动弹不得的时候,最好的待遇就是发配到南京去守皇陵。
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手上掌握的滋味,让刘瑾对权力越发地渴望。
刘瑾的心思朱厚照还是明白一点的,所以现在更是要好好的磋磨一下他。
“朕知道,你对朕把张永派出去这件事不高兴,你觉得你才有这个资格。”朱厚照再次搭弓射箭。
刘瑾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脸都被热气给蒸红了:“奴婢有罪!”
“你以为那是个什么好差事吗?”朱厚照反问。
刘瑾怔了一下。
“那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京营吃空饷者都是权贵子弟,如今革除的便是这些人,让你去,你能周旋得了?”朱厚照问。
刘瑾猛然醒悟:对啊,几十万的京营能整顿出几万能用的人就不错了,裁撤的还不就是京城里面的权贵子弟?这些人一天到晚领空饷不干事。
但裁撤了这些人,不就是得罪了那些权贵?
难道正因为陛下知道会得罪人,所以才让张永去,不让自己去反倒是为了保下自己?
他刚这么想,朱厚照就说道:“你在朕身边待得时间最久,朕连张永都能照顾到,还能落下你?”
果然是这样!
陛下还是心疼咱家的。
原来是这样。
刘瑾心里顿时有暖流涌动,他抬起头看着正朝他微笑的朱厚照。
朱厚照笑起来依旧是那个和煦的少年郎。
就像弘治十五年京城下雪,朱厚照不想读书,非要自己带着他去看雪。
那时候小太子对自己十分的依赖,甚至在自己因此事被弘治帝惩罚的时候,更是对自己说过:大伴,我要是当皇帝了一定要好好的重用你。
朱厚照笑着伸出手来:“大伴,地热,起来吧!”
刘瑾抓住了朱厚照年轻的手,被拉了起来。
朱厚照亲自给他拍膝盖上的泥土。
“主子……脏,还是奴婢来吧!”刘瑾心里要是没感动那是假的。
哪有当主子的,亲自给自己这个当奴婢的掸灰尘的。
朱厚照却一边给他掸灰尘一边说道:“你不记得弘治十五年那场大雪,你被皇考在雪天打得遍体鳞伤,朕还是记得的,有那一件事,大伴你在朕心里就是不可或缺的人。”
攻心之术!!
啪嗒!!
这一句话终于是将刘瑾的眼泪都说出来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尤其像刘瑾这种五十多岁的人,照顾了朱厚照这么多年,看着朱厚照长大,多少是有感情的,现在朱厚照专门把他叫过来说这么一番贴心的话,把刘瑾感动的稀里哗啦。
朱厚照道:“大伴,现在朕手上的权力有限,等有朝一日朕真正掌权之后,朕要你做司礼监掌印,替朕当内相。为了当好这个内相,朕不能让你得罪太多的权贵,所以现在只能委屈大伴你了。”
有朱厚照这句话,现在让刘瑾去死他都乐意。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居然还能跟你玩心眼子。
而且玩得还这么脏!!
刘瑾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主子,奴婢……奴婢……”
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朱厚照再次将他搀扶起来:“咱们之间不用这样,起来,以后好好干,朕身边就你们几个人,不用你们能用什么人?难道让外面那些文官只手遮天?”
朱厚照这种真情流露让刘瑾更加受用。
生长在深宫里面的皇帝是孤独,其实在深宫里面的太监也是一样的,他们也没有多少朋友,反而要天天担惊受怕。
除了皇帝能依靠,谁都是敌人。
故而朱厚照这么一真情流露,刘瑾马上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重用了。
这就是人性,根本不是刘瑾自己想不想的问题。
……
西苑外面。
二张兄弟已经到了。
他们刚要进去,就看到门口的护卫已经很不高兴,虽然知道可能又会是被拒绝,但兄弟二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他们刚上前去,护卫队长就拦了下来。
张延龄脾气急躁,本就在慈宁宫憋了一肚子气,到了西苑,还是如此,顿时爆发:“你们不知道陛下是我二人的外甥?我们来就是为了见见陛下,你们居然有胆量拦着,不怕死吗?”
要是以前护卫们还真不敢拦着,毕竟这二位是谁啊,据说曾经在皇宫里直接对宫女动手动脚,可告到了陛下那里不仅没事,反而被欺负的宫女被惩罚了。
可现在不一样,皇帝换了,而且皇帝跟自己一样都讨厌这兄弟二人。
“不好意思,陛下说了,谁都能进唯独二位侯爷不许进!”护卫队张很不客气的说道。
这句话就好像是伤口上撒盐,既羞又怒的情绪一下就顶上了兄弟二人的脑门上。
再抬头就看到护卫队长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这股邪火立刻就压不住了。
“日你姆,老子在外面打死那么多人也没人敢吭个声,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我们,就算到了皇上那里,我们也是舅舅,你在找死吗?”张鹤龄大骂。
看到两兄弟这般气急败坏,护卫队长差点笑出声来。
他们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二张兄弟在这里表演。
便在这时后面又来了一顶轿子。
轿帘一掀萧敬探出头来。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张兄弟看到萧敬居然还能出现在西苑,更加愤怒。
这个老太监在之前就对他们毫不客气,现在居然还敢出现在在自己面前。
然而萧敬看到兄弟二人的时候其实在后面,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心里有股别样的情绪,就像是终于看到讨厌的人被制裁一样。
如今这两个家伙连西苑的门都进不去,就可见他们在慈宁宫那边肯定也是一样的待遇。
这两个人要是能在慈宁宫怂恿太后召见陛下,他们是绝对不会屈尊来这里的。
萧敬城府极深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跟这种人计较,头也不抬地亮出玉牌,护卫们也很快把萧敬给放了进去。
看到最讨厌的萧敬都能从容的进出这道门,二张兄弟就更加不理解了。
“你们欺人太甚!我告诉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现在马上让我们进去,要不然你知道后果!”张鹤龄实在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
护卫们根本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