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火车突然停下,张望才从睡梦中醒来。
拥挤的车厢中,其实算不得有多拥挤,可毕竟狭小,况且满载着全部的对远方的向往,还不止是一个人的,因此车子在晃荡的过程中,反而没有颠簸感,却因为满溢出来的心情拥有片刻的窒息。张望醒来的时候,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绿野,窒息的人在睁眼的一瞬解脱出来。
习惯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到哪里了?”张望想开口问,只是徐阳正斜靠在对座的车窗边,眼睛闭着,因着或许算得上美好的梦,微微抖动着眼皮,身子在梦里游着,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好难得的惬意。他因此没有发出声音,只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不知道。”
在张望的身子边,躺着算不得多大的孩子,准确来说是小女孩。此刻她正卧在床铺上,同样眼睛闭着,整个人却是惬意的,全不是徐阳所能够(哪怕倾尽所有的忍耐和幻想)拥有的状态。她那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描述的面貌,反倒更符合张望对一个孩子的印象,尤其是那红润的脸,因着或许冻疮的缘故而不得不永远脸红下去。如果真要说些特别的,可能只有她那睡着时蹙起来的眉毛,仿佛刚刚的委屈依然留存在那里,等待她长大后终于能吃辣时,用今天没有吃到的鸡翅来抚平,或许需要百倍呢!
而她之所以睡在张望身边,还要从刚上车时开始说起。
去往丽江的火车票,在徐阳的提前预定下成功成为卧铺票,两人因为付出更多的金钱和准备终于分到同一节车厢,并且都是下铺。等到月月和她的妈妈进来时,两人正摆弄着甚至还要追溯到在昆明时买的小面包,并计划让其成为今日的午餐,哪怕仅仅只剩下两个。
说到底,肯德基散发出来的香味是完全足够掩盖他们的食物味道的,张望只好装作口渴的样子,通过不断喝水来代替口水的吞咽,竟令他的声音更明显,“咕咚。”徐阳顺着声音望向他,他只好再喝一口,即使水已经所剩无几。
徐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毕竟刚刚还很空闲的车厢瞬间被到来的人,还有随之而来的声音填满。他坐在床铺上,甚至不愿意使得自己的状态慵懒下去,有一种上公开课的拘束感。实在是因为这般嘈杂的声音里,多的是赶火车的匆忙,还有对整个旅途究竟应该如何规划才得以更加舒适,包括对孩子爱恨加交的无奈,终于在放下行李时,连同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全扑向坐在床铺上的两人,只是张望不会突然感到窘迫而已,他对一些事情的到来后知后觉。
之后,在她们分别坐在两人床铺上的时候,同时进来一位哪怕只是看一眼也知道是为月月和她妈妈而来的更显得年轻却又满足张望对知性幻想的女性。如果说,张望对月月的妈妈有一种想要称呼阿姨的负罪感,那这位刚刚进来的女士,张望偏偏愿意称呼其为姐姐,没有哪怕任何一丝的犹豫,或者质疑。
协商,其实算不得有多正规的商议,毕竟张望并没有按照月月妈妈的意思,和她们交换床铺,而是愿意在只是牺牲可能会有的美好的梦,让出一半的床铺供月月睡眠,并且让月月的妈妈有足够的位置可以陪着她。
“姐,”徐阳提议说,“我们坐着就好了,你们要是想坐可以一起坐,就不用换什么床位,还怪麻烦的。”他善解人意的解围,至少令张望感激,而这时,张望的窘迫才刚刚到来。
“对。”张望心里十分赞同徐阳的话,“对,你们坐在这里就好,”他把徐阳的建议重复说道,“不然还挺麻烦的。”说完后,他又把身子往窗边靠靠,企图能留出更多的位置为她们提供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