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芬张张嘴,想要去抓住尹凝然的手,却发现她单薄的身子一直在不停地颤动着,像一片风中折翼的枯蝶,下一秒就会摇摇欲坠。
她一直在往后退缩着,躲避着、拒绝她的触碰。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蜗牛,努力把脑袋缩进壳里,害怕别人的靠近。
“凝凝你听姨妈解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当年的事有些复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尹若芬忍不住叹一口气,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说起,尽管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之久,现在再提起,她依旧耿耿于怀。
姐姐的离去如同一根刺,深深嵌入她的心脏,每次想起当年的事,她就如哽在喉。
忍不住攥了攥拳头,因为常年操劳眼窝凹陷,就连曾经一头乌黑的发丝之中都依稀可见几根白发,非常明显,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姐姐尹若兰是当年村里远近闻名的一枝花,谁见谁夸,十里八村上门求娶的人,快要把家里的门槛踏破。
对于那些隔三差五手里拎着一包油纸果子和两只鸡登门说亲的媒婆,都是母亲出去应酬,姐姐只是害羞地在屋子里从不出去,等提前上门的人走了以后,才会一手扶着门框,远远地望上一眼。
姐姐生得模样俊俏,心灵手巧,脾气又好,男人们对此趋之若鹜,方圆几十里的小伙子她却是没有一个相中的。
当时她还不够年龄,只是每次都会好奇地打量着那些拿着礼品登门的人,尤其是那些壮年青,他们在路上走着,看见姐姐时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
后来逐渐长大些她才知道,那是深深的迷恋和痴狂。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多,姐姐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全家人在当时都非常震惊的决定,她要去大城市打工。
尹若芬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天气很热,头顶的大太阳晒得大地都快蔫了,只有蝉在院子里的榆树上聒噪个不停。
当时母亲和她听到这个消息后都非常吃惊,母亲坐在院子里的水井旁思考了很久,终是没有反对,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太苦了,也太穷了。
当时村里有一些女孩,胆子大的,就选择去南方的大城市下海,碰碰运气,有的真能挣到钱,隔几个月就给家里寄回来一笔,在当时看来,真是羡煞旁人;还有的天生命好,打工的时候遇到了合适的,或者是被有点小钱的小老板看中了,就直接留在那里,结婚生子不回来了。
姐姐一走就是三四个月,这中间从没给家里寄过一封信,也可能是一开始带的盘缠不够,半路上都用光了,这可急坏了她和老母亲,母亲还一直担心大女儿被人贩子给拐走了,有时半夜偷偷在厨房抹眼泪,不想当着她的面,她还是撞见过几次。
几个月后的一天,家门口忽然来了一个骑着脚蹬洋车的邮递员,说有一封她们的信,她赶紧接过去一看,真是姐姐寄来的,信里说她在外边找工作了,生活也很好,还寄了一大笔钱,够她和母亲两个人很长一段时间的。
以后的每个月,她们都会收到姐姐按时寄来的钱,通常还会有一封信,都是报喜不报忧,无非是在外边吃的穿的都很好,同事人也很好相处,不用挂念。
姐姐在外面打了三年工,直到三年后深秋的一个雨夜,背井离乡三年多的姐姐忽然回来了,背着一个包袱,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因为精疲力尽昏倒在家门口。
原本如花似玉的面庞变得十分憔悴,就连灵动的眼波里也逐渐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都很瘦,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那段时间姐姐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饭也不吃,任凭她和母亲怎么叫就是不愿开门。
还总是时不时呕吐、恶心。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姐姐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