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之摆手打断了程曦的话,他笑道:“如今师兄你来了,我没必要硬装了。”说罢,陈律之的头发由斑白迅速褪色至全白,皮肤松弛,脸上爬满斑纹。他一脸歉意地看向贺同光:“同光,抱歉,我不能亲自带你认祖归宗了。”
“师父?师父!”
在少年凄怆的哭喊声中,陈律之闭上了双眼。
太清山,长清宗山门前。
望着宗门高大巍峨的石门,程曦百感交集,他转头看向身后情绪低落的少年:“同光,我不便进入宗门,便送你到这里,我联系了宗内一位交好的师弟,他会帮你。”
“你这是要过家门而不入吗?”一道中气十足却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位外貌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修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修士道童。
程曦一愣,随即跪了下来:“父亲。”
程堪冷哼一声,不怒自威:“你让知道我是你爹。”随后他看向程曦身后的贺同光,脸上露出几分高兴的意味,“这可是你的孩儿?”
程曦摇头,随后示意贺同光跪下,程曦自储物戒中取出陈律之的灵牌:“父亲,这孩子名叫贺同光,是陈师弟在外收下的弟子,陈师弟陨落在外,我带着同光认祖归宗。”
程堪一愣,几乎要站不稳:“律之他居然……”
程堪身后一位青年立刻扶住程堪的胳膊:“父亲,人死不可复生,陈师兄已入轮回,如有机缘,必回重登仙道,自有与父亲再见之日,父亲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大哥与同光师侄一路奔波,想必也很劳累。”
程晖说完话后,身边一众修士道童纷纷附和,程堪道君身边瞬间被修士道童围满。
一位挺着小肚子的男修扶起程曦与贺同光,他一脸歉意地看着程曦:“师兄真是对不住啊,我本想独自出来,结果被他发现。”男修努努嘴示意人群中央的程晖。
程曦宽和一笑,望着父亲有些蹒跚的背影心中酸涩:“父亲他怎么会……”
男修叹息一声:“师父前年闭关练功时出了岔子,自此人一下子老了一截,至今未愈。”
程曦握紧右拳哽咽道:“是我不孝。”
男修拍拍程曦肩膀以示安慰。
三人跟在乌泱泱的人群后头,回到程堪道君所在的落霞峰。
五日后,巳时,讲经堂。
坐在一群八九岁孩童之中的贺同光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的年老讲师慢吞吞讲解那些謷牙诘屈的经文,身旁一个八岁女童偷偷瞄他,当贺同光转头看他时,女童迅速坐直身子。
贺同光认祖归宗不久后,程堪师祖催促程曦闭关结婴,无人教导的贺同光被师祖分给自己的幼子程晖。程晖师叔说他基础薄弱,建议他在讲经堂从头学起。贺同光心知肚明,这位师叔不过是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便随意打发了他。
贺同光跟随丁等弟子一同窗习,班里全是刚刚入门的孩童,最小七岁,最大九岁,突然来了他这么个大孩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小毛孩的关注。
他来的第一日,放学后被一种小不点围住问东问西,他脾气极好有问必答,孩子们很喜欢他。可是第二日起,所有孩子不敢再靠近他半步,他主动搭话,被搭话的孩子噤若寒蝉。
贺同光再傻也意识到,他被排斥了。
贺同光便把所有精力投入课业,丁等弟子所学只是些蒙学基础知识,他用两个月学完了一年的课程。然后进入丙等弟子的班级,这里的孩子普遍在十到十三岁左右,依然没有人敢和他搭话。
两年后,贺同光进入甲等弟子的班级,班里有的弟子大多与他同岁,有人比他大一些,也有比他小的弟子。
饭堂里,前来吃饭的引气期弟子大多三五成群,一人独坐一桌的贺同光便格外显眼。
甲等弟子其他班级的一位女修看他外貌俊朗,忍不住和身旁的女伴咬耳朵。
“那个青色衣服的男修,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呀?”
“你不知道贺同光吗?听说他师父好男风。”
“哎呦,你从哪听的假消息,不是他师父,是他师伯,就是落霞峰那位道君的长子,听说天资极好,啧,谁知道居然好这一口。听说当年程道君要逐大儿子出师门,是贺同光的师父拦着求情,最后师兄弟俩都外出游历了。”
“诶,程道君大儿子好南风,贺同光他师父又这么护着自己师兄,莫不是……”
两个女修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意。
最先提问的那个女修抬头,却不见了贺同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