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个大大方方的可爱姑娘。
杨玉苏也不知触动了那根神经,忽然就后悔了,握着凤宁细细的胳膊肢,
“凤宁啊,要不咱们别去了,咱们出宫吧,我就盼望着你嫁个寻常人家,过踏踏实实日子。”
她虽没怎么见过皇帝,却也耳闻那是位铁血帝王,他会疼人吗?他能疼人吗?
凤宁却没她想得这么多,“你就放心吧,咱们不过是去赴宴,今个儿怎么都轮不到我。”
“也对。”杨玉苏回过神开开心心带着她往莲花台去。
果然到了莲花台外,已人满为患,里头搭了戏台子,请了远近闻名的老旦唱戏,席位已坐满,既然是给皇帝“选妃”,寻常的公子少爷不便凑热闹,莲花台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官宦,凤宁和杨玉苏进不去了。
杨玉苏颇为惋惜,“罢了,不能去也罢。”
莲花台外有一内湖,从山上引活泉顺坡而下,坡下堆砌假山,只见一抹雪白的溪流从当空浇下,发出淙淙声响,底下潭深藤翠,颇有遮帘揽胜之意境。
水泊正中矗立一座三角翘檐凉亭,坡上一角横过来一片松枝,青松拂檐,翠带飘飘,水波荡漾连着亭中传来的欢声笑语也仿佛被水波载送过来。
杨玉苏瞥见自己表妹和姨母坐在亭中,遂拉着凤宁过去拜访。
莲花台是一座三层楼的环形殿宇,殿内彩绣辉煌,歌舞升平。
底下殿中坐着些许贵妇与朝臣,戏台子搭在最南面,正唱着前不久流行的《大登殿。正北的宽殿中挂着皇帐,裴浚独自一人饮酒,在他右面垂着一方珠帘,里头几位阁老陪着太后说话。
今日倒是不曾谈论国事,反而唠其家常,哪家儿子娶了媳妇,哪家又生了玲珑可爱的小孙儿,最后又提起先帝爷膝下早逝的孩子,太后忍不住潸然泪下,阁老们好一阵劝,字字句句落在裴浚耳里便是“催生”了。
他百无聊赖抚着那串菩提子,嗤笑一声。
怪没意思的。
女官们今日均换回寻常的裙衫,一一过来给皇帝敬酒。
第一个上来的是杨婉,杨婉今日褪去少许端庄,眼角别了珍珠妆,头插点翠牡丹花的步摇,平添几分俏丽,举止投足的气质也很松弛,倒像换了个人,就连柳海瞥见她也微微错愕,险些没认出来。
“臣女给陛下请安,多谢陛下这三月来的指点,臣女敬您一杯。”
裴浚正在批阅各省布政使递来的请安折,这些臣子几乎每一旬便要上请安折,问的千篇一律,“陛下今日小饮否,身体康泰否”,裴浚回了一句“朕躬安”,便将折子扔去一侧,抬眼就看到了杨婉。
亭亭玉立,温婉娴静。
平心而论,杨婉处处出众,论性情与能耐是皇后不二人选,可裴浚大约是习惯了她是御前干练沉稳的女官,见不得她生心思勾引人,于是他面无表情举杯示意,回了她一句,
“好好当差。”别整些有的没的。
杨婉酒盏一顿,心中苦笑。
论年龄接下来该轮到梁冰,但梁冰没来,这样的宴会她从来不参与,没得浪费时间。
裴浚与柳海评价道,“御前女官当如是。”
话音正落,一人娉婷掀帘而入,娇脆的嗓音绵绵地送过来。
“臣女给陛下请安,不若今日臣女来陪陛下喝酒,咱们不醉不归可好?”
进来的是章佩佩,她上着通袖折枝薄缎夹衣,下穿绣百鸟花的马面裙,如果不是声音出卖了她,倒是比平日多了几分端庄,显然是太后的手笔。
裴浚连酒盏都不曾碰,支手靠在圈椅,左手习惯拨弄那串新得的菩提子,就看着章佩佩演,他没有留下章佩佩的意思,自然也没打算给她机会,到最后眼神甚至写着:“还没演完吗?”
章佩佩离开时险些要哭,这样冷心冷肺的男人也不知什么人能凿开他的心。
陆陆续续十几名女官过来请安,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裴浚看得出来,今日姑娘们都极尽心思拾掇自己,衣着富贵华丽,浓妆艳抹。
他平日从不对姑娘的相貌装扮评头十足,但今日实在有些撑不住,起身来到窗前,借着外头徐徐送进来的夜风洗洗眼。
莲花台下花团锦簇,喧嚣不绝,错落有致的灯盏悬在各处树梢灯柱,窜起一片流光溢彩,湖心亭处倚着一长挑少女,她手执竹条,不停往湖面撩水,水花溅了一身她犹自欢愉,颇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养眼的很。
酒宴过半,太后与阁老们撑不住先回去了。
没多久,裴浚也起身循着天梯往上走,这一处长廊连接半山腰的游廊,裴浚不一会便沿着游廊来到了乾坤殿西南面的长望阁,长望阁依山而筑,红廊庑绿皆隐在曼妙的树枝当中。
此地远离行宫,颇为幽静。
裴浚喝了不少酒,腹内燥热,忍不住扯了扯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