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希书本来以为,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之后,自己对于异变的耐受程度已经提高了不少。
至少他不会再因为某只怪物丑陋的外貌和可怖的举止而心惊胆战……
然而,当那只怪物对着他微笑着喊出他的名字时,他依然非常没有骨气的,被吓得动弹不得,遍体生寒。
“谢希书——”
为什么……
为什么一只怪物却表现得与他如此熟识?
为什么它看上去似乎依然保有些许人类的意识,但带给谢希书的感觉,却如此恶心如此令人厌憎?
“你,你是谁?”
谢希书发出了一声惊惧的询问。
说话的同时,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恨不得就这样直接融进旧车的靠背中去。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而少年话音刚落,那怪物便偏了偏头,很不满意似地抬起手用力地砸向了车子的挡风玻璃。
“太可恶了太让人伤心了呜呜呜呜呜……”怪物甚至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哭嚎,“我们不是朋友吗?”
然后,它的脖子朝着非常古怪的角度倾斜了过去,面上细密的眼珠直勾勾盯着谢希书喃喃道。大量粘稠唾液从它裂开的唇缝中不断泄露,那带有酸蚀性的液体,很快就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留下了细碎的纹路。
“……我好后悔,谢希书,你真的好香……但是你明明离我那么近,那么香,那么好吃,可我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所以我才让你逃走了,好后悔啊我好后悔。”
怪物一边说着,一边大肆舔舐着玻璃。仿佛已经从龟裂的玻璃缝隙中嗅到了谢希书的气味,它的身体缓缓耸动起来,畸形的面孔上更是浮现处让人悚然的陶醉表情。
“我每次想到你都忍不住流口水,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把你吃掉的,可恶,真可恶,最后你却被抢走了,抢走了啊啊啊——”
谢希书恐惧地打量着那只畸形怪物,在听到那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呓语之后,他无比惊悚地想起了一个人。
“成安?”
谢希书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你,你是成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勒紧了他的胃。
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话一说出口,谢希书就知道自己的问话根本就是多余的——在那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子里,最开始尾随并且袭击他的,可不是齐骛,正是成安。
齐骛确实是在几个月前就变得不对劲,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看,但是更早呢?更早之前,成安就已经得过流感。
也许早在那时候,他的同桌便已经悄然开始变异。
“成安……”
谢希书用手捂住了嘴。
很难说现在那隔着玻璃狂态毕露的怪物,身体里还存留着多少属于成安的灵魂。
可谢希书看着它现在的模样,还是难过到无法喘息。
“……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我太喜欢你了,你太香了,太香了宝贝……为什么不让我舔一口?为什么连选择权都不给我,你就选了你旁边的东西……怪,我们两个不是一样的吗?我们都是怪物,为什么选不选我呢?谢希书,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
窥视到谢希书那混合着惊恐,担忧和悲伤的眼神,引擎盖上畸形的怪物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激动亢奋。
那无数颗污秽浑浊的眼珠倏然齐齐对准了车厢内脸色惨白的少年,仿佛能直接用那粘稠的目光,一点点包裹住谢希书的身体。
成安身上的鳞片齐齐立起,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些斑斓鲜艳的斑点,正在它的体表不断晃动。
“齐骛能做的我都能做啊我们明明是朋友我会比齐骛做得更好……”
“只要让我尝一尝就好了,谢希书,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我会很能干的,谢希书。”
“只要一点,我只要尝一点点就好……”
成安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朝着谢希书留下了浑浊的口水。
“啧——”
就在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齐骛忽然扯了扯嘴角,冷笑出声。
跟谢希书不同,在嗅到成安身上那熟悉的臭味时,他立刻就认出了怪物的本体——他本来可以轻而易举的碾碎这只企图染指谢希书的垃圾货色,却在精神激荡的瞬间猛然间想谢希书在目睹怪物时,身上散发出来的苦涩香气。
当然,在惊恐和抗拒下瑟瑟发抖的谢希书依然很香,恐惧会让少年的气息中染上某种独特的干涩气息。
但就在不久前,齐骛刚刚品味过谢希书的另外一种味道。
那混合着担忧,信赖,以及某种自我献身式的自暴自弃的香气,是那样甘美动人,以至于让齐骛莫名开始抗拒起谢希书身上过多的恐惧气味了。
就算是被吓得不敢动弹,恐吓谢希书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他才对。
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有效地抑制住了齐骛身体里的杀戮本能。
然而光是看着车窗外那只怪物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齐骛便意识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仁慈,没有任何意义。
齐骛脚下的油门几乎已经踩到了底,就连车子的发动机都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紧接着谢希书便听到了齐骛淡漠的问话:“你和这家伙,叙旧叙完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