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办……
居然叫yiyi……
邱绿拆着自己绣囊的手都顿住了,她低下?头,无声的憋笑?了一会儿?,才抬头用寻常的神色问,“请问帝姬,是哪个yi啊?”
“锦衣玉食的衣罢。”阴文帝姬转着绣金刀扇道。
是这个衣啊。
衣衣。
邱绿微微抿起唇憋笑?,绣囊被她打开了,里头藏着些她之前留着准备跑路用的碎银子,她拿出几粒来,悄悄的递给两侧正忙着扛她的粗奴们。
大抵是因这条山路都是女眷们登山的缘故。
负责抬兜笼的粗奴们也是孔武有力的女子们。
粗奴们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一开始惶恐没敢接,直到望见邱绿朝她们笑?,才又惊又喜的接了,对邱绿目露感激。
邱绿摆摆手没理会了,低头重新系着自己的绣囊,还在?里头盖了个小手帕,可不要漏了。
“绿姑娘倒是个心善的,”阴文帝姬轻笑?道,邱绿还以为她在?兜笼里睡着了呢,听她忽然说话?,指尖都一顿。
“但?对奴隶,没必要给他们什么好脸色,都是些喜欢蹬鼻子上?脸的东西,你待他们好,他们可会摆不清楚身份的。”
她话?落,手拿刀扇轻轻打了个喷嚏,似是有些冷,往兜笼里缩了缩身子。
邱绿在?自己的绣囊上?头系了个结,闻言,她挠了挠头。
“多谢帝姬忠告,但?我也是奴隶出身。”
她应得颇为坦诚。
阴文帝姬手执刀扇望向她。
她一双杏子眼微弯,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坦坦荡荡的样子。
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阴文帝姬移开目光,余光望见她又有了动作。
她解了自己脖颈间的狐毛围脖探过身递给她。
“帝姬冷吗?给你。”
阴文帝姬这次是真的愣了。
她瞧着邱绿看了片晌,又垂目看了眼这狐毛围脖,邱绿见她没接,还以为她嫌弃,“这围脖我只?戴了一小会儿?,之前从未戴过的,很干净,帝姬若不冷便算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丁点类似讨好,或是自卑的情绪都没有。
好像仅仅,只?是看到她冷,便想着将围脖给她。
仅此?而已。
阴文帝姬眨了眨眼,片晌,才接过了她手中的围脖。
“你方才为何要给她们赏钱?”
阴文帝姬忍不住问。
“啊?”邱绿觉得她问的好奇怪,“因为她们是女儿?家,在?冬天扛着我上?山,很辛苦啊。”
因为觉得她们很辛苦。
仅此?而已。
阴文帝姬没有再说话?,她系好了邱绿递给她的围脖,从那绒绒的还带着温暖的围脖上?,闻到一股好闻又纯澈的皂角香味。
接下?来的一路,二人皆无言。
阴文帝姬在?兜笼里昏昏欲睡,余光瞥见身侧那发饰装扮的颇为浮夸的姑娘瞧着眼前山色,偶尔与身畔的粗奴们说一声所见到的山野美丽之处,粗奴们虽声音轻轻,但?与她说话?也都颇为放松的样子。
这小姑娘的身上?就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法力。
众人不论身份高?低贵贱,都能与她放下?心来交谈,她自身也颇为怡然自得,对奴随没有半分傲气?凌人,对皇亲贵胄亦没有卑微讨好。
有礼有节,就是这么个人。
“你们快看那座山,”阴文帝姬耳畔又听到她刻意压低却?依旧令人无法忽略的声音,“长得好像个屎啊。”
阴文帝姬:……
*
众人行至崎岖的马坡山下?,已是筋疲力尽。
阿殷杨荞与左相花有经?早已汗如雨下?。
路过的官员望见这三?人的姿态,不敢说话?,忙绕过几人往山上?去。
郎中令沈万千正弯着腰,背着背后身穿红白衣衫的明玉川,一步一步,拼尽全力的爬着台阶。
他的汗珠从发间滑落,垂到下?颚,一滴一滴砸到台阶上?,来时用心整理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
自他身后,探出来一双冰凉苍白的手臂。
“郎中令,累不累?”
身后人的声音里连一丝一毫的倦意也没有。
自方才便好生生的待在?人们的后背上?。
就连天子都是昨日徒步登山。
唯独他。
沈万千近乎咬牙切齿,感觉到身后人从方才开始看着的竹简便时不时扇打到他的脸侧,故意一般令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