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阴雨绵绵,太守府派一名小厮到桃李客栈来请姬萦登门。
姬萦正在与?徐夙隐他?们同桌吃饭,既然有人买单,她也不客气,用大鱼大肉来开启一天之中的第一顿。
小厮站在客栈门口,等着?引她去太守府,姬萦让他?稍等,转身回了客栈,交代秦疾照顾好霞珠,一切随机应变。
至于正在喝粥的徐夙隐嘛,她觉得这里最不需要担忧的就是他了。
于是,她在小厮狐疑转为?震惊的目光中?背起重剑,大步雷霆地跨出?了客栈。
“走吧,劳请带路。”
一炷香的时间后,姬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马车车厢明显地晃了几晃,拉车的马儿不舒服地抖动头颅,喷了个?响鼻。
“请吧。”
太守府门口,站着?身穿青色长衫,管家模样?的人。接下来,姬萦由他?引入太守府大门。不同于昨日的喧嚣,今日的太守府安静得像是一座陵园。
从回廊和厅堂一闪而过的丫鬟和小厮,面黄肌瘦,脚步飘浮。
姬萦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这位紧闭嘴唇的管家,长衫上打?着?异色的补丁,布鞋有着?开裂后反复缝补的棉线,管家本人却有着?红润的脸色。
庭院里种着?梅树,枝头上的花已经落尽了,寒梅的香气却依然残留在空气中?。
管家在一间梅树掩映的房门前停下脚步,神情谨慎地上前叩响了房门。
“老爷,客人已带到。”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声应答。
“进来吧。”
管家这才推开门扉,里面露出?书房一角。姬萦正想进入,管家伸手将她拦住,垂着?眼睛,看似客气地说:“书房乃清净之地,锐器还请客人留在门外,小的代为?保管。”
姬萦愣了愣,倒没多犹豫,解下背上的重剑拿在手里。
“你最好再叫一个?人来。”她好心说道。
“客人放心便是。”管家无动于衷道。
既如此?,姬萦把重剑扔给他?,后者抱着?剑一个?踉跄,生生被剑压倒在地。
而姬萦,已经一步跨进书房。
屋内半开着?窗,牛毛似的细雨穿过灯笼花窗的缝隙,落在长条的黄花梨禅椅上。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道袍,盘腿坐在案几前,正聚精会神地研究一张残谱。一只雪白的西施犬,穿着?蓝绿色小袄褂,端坐在中?年男人脚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踏入书房的姬萦。
男人头也不抬,说了句:“稍坐。”
姬萦依言坐到案几对面,目光扫过书房里排列整齐的书橱和满满当当,厚度不一的书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梅香,书桌上的黑漆假山香炉有细烟正在向上攀爬。
书房里看不到明显的金玉饰物——明显的。在市井百姓眼中?,这应当是一间朴素无比的书房。然而,姬萦却看见?了一些不明显的东西——木匾额,金丝楠木的;毛笔,雕漆紫檀木的;狗儿身上的小褂,金宝地锦的。
房间里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案几对面的中?年男人放下残谱,忽然如梦初醒。
“这已过去多久了?实在是失礼了,这棋谱我已研究了数日,总算有了些心得,这才如痴如醉,怠慢了贵客——”
中?年男人抚着?胡须,低声喝道:“还不给客人倒茶?一个?个?的,都睡着?了吗?!”
一名穿粗布衣裳的婢女闻言走出?,为?姬萦斟上一杯热茶,另一名穿粗布襦裙的婢女,则端上一盘夹着?蜜饯的大红枣。
这种下马威姬萦在宫中?见?得多了,此?时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拱了拱手,笑道:“大人肯拨空接见?,已是纡尊降贵,小冠十分感?激。”
女子?行礼,当然不是拱手礼。但姬萦为?图方便,一直是以拱手礼和揖手礼为?主?,她是习惯了,岳宗向却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向他?行拱手礼,诧异的目光在姬萦身上一扫而过。
“不必多礼。我听说,你拿着?白鹿观的信物——你和姜榆是什么关系?”
“姜大夫是我们上任主?持明镜观主?出?家前的丈夫,小冠明萦,是明镜观主?的亲传弟子?,现任白鹿观观主?。这是小冠的度牒。”
姬萦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度牒,双手呈给对方。
岳宗向接了过来,和此?前的官差一样?,也没看出?手中?度牒有一半纯属赝品。
他?把度牒还给姬萦,端起一盏茶,随口问道:“鲁平县离凤州也不近,你是特意来凤州的吗?”
“非也,小冠此?次北上,是为?了响应陛下发出?的英雄令,前往天京勤王平叛。”
岳宗向差点被一口茶呛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