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复春道:“希望卫指挥使不要忘记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作为交换,等?太?子一朝荣登大宝,谭复春想要得到一条生路。
他们?这些阉人,用“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是勉强,却也合适。这几十年来,他在神瑞帝的手底下做事,龌龊的、肮脏的,不知做了多少,死在他手里的人,都有一座山的坟包。
想找他报仇的,能从家?门口排到城门外?。
如?今的他岁数四十八,大仇得报,家?有千金积蓄,便只想安稳地从宫中退下来,回老家?度过余生。
但倘若有一日,太?子做了下一任的帝王,不说太?子,便是那些与他结怨有仇的官员,必然会趁机打压他。
届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个护着?的人。
卫陵,便是他生路上的护身符。
卫陵了然他的忧愁,道:“谭督主放心,我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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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华音是在入夜后,得知了卫度被关押进大牢的事。
卫度的随从几乎是傻了,见大人被刑部的官押送离去,就拔腿跑回府报信了。
适时,郭华音才和两个孩子用过晚膳,卫锦一个人埋头在画画,她则在陪卫若练字,陡然传来噩耗。
不及随从说完,她就急往正院而?去。
提裙穿梭夜风之中,她脑子里唯剩一个念头:倘若没了卫度,她在公府,怕是更难了。
此时,杨毓正在与底下的管事筹备礼物?。
虽说瞄着?皇帝重病的风向,京城各个世家?官员不敢再大办宴席。但逢红白?喜事,依照此前的送礼,仍要还礼。
她正忙呢,却忽听到小儿子过来,与丈夫说起二儿子被关进刑部的事,骇然地险些摔倒。
等?二媳妇满脸是汗地赶来,眸中含满了泪,急切地问她可怎么办啊。
杨毓也是答不上来的。
她去问丈夫,却见丈夫阖着?瞎了的眼,不言不语。
转目去看?小儿子,卫陵便安慰道:“娘,你先别急,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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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等?到事发?的翌日晚上,刑部牢狱中的卫度,被旨意仗打重伤。同时传出皇帝要废黜卫皇后和太?子的消息,卫旷于第三日的清晨,在卫陵的陪同下,坐了马车进宫。
在殿外?站了近一个时辰,等?至皇帝醒来。
一被太?监引入香阁之中,隔着?浅黄的龙纹幔帐,卫旷便闻到了周围一股腥臭的气味,被浓郁的龙涎香压制。
那是将死之人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
神瑞帝的精神愈发?颓靡,瞧不清楚帐外?的人,但他相信,帐外?的人,更是看?不见他。
当年若非得到卫旷的协助,他不会在那么多的兄弟中夺得最后的胜利,坐上皇位,成?为皇帝。
卫旷的眼睛,也是因护住他,而?被乱箭射伤的。
但二十多年这么走来,卫旷实在身负太?多功勋,让他不得不生畏。
又有三个儿子,都是能力卓然之辈。
原以为卫陵不过是个纨绔,这两年来却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峡州那边,也要靠着?卫远稳住。
倒是卫度,竟是最不如?意的。
也是可以借机除去的。
而?卫旷明白?这个道理,他推开一旁太?监的手,弯曲膝盖,跪了下去。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陛下,是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第三日,卫旷在他的面前,为了给儿子请罪下跪。
神瑞帝露出了近日的,第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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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进宫的消息,顺着?春风,一路飘至偏殿。
太?子坐在紧闭的窗边,再次听到了窗外?,他的亲信的声音。
这两日,外?边发?生了何事,他尽在掌握。
也知道了他的父皇,兴许是要利用此次的事,削弱卫家?势力。
但他不敢确定?,若是自己的想法出错,到时候废黜的还有他这个太?子。
他仍要依靠卫家?,卫家?绝不能有事。
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一层密密汗水,继续被幽禁在沉闷的偏殿中。
风往西边吹去,至六皇子府上,已是薄暮。
这些日子以来,傅氏日夜不安。
庶兄傅元晋病亡,嫡兄傅元济弃城而?逃。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不再待见她,不是召见那些官员,便是往侍妾的屋里,去寻欢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