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年平静的眼神缓缓深邃。
他垂下眼,眼睑处落了一片阴翳,看上去有些失落:“……没什么,我看错了。”
穿过跨江大桥,商圈高楼云集,车身擦着灯红酒绿的昏昧驶过。
不到十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时屿正出神地望着街角的霓虹灯,灯影重重,无数光点像一张暧昧交织的网笼罩下来。
街道上人流如潮,交织着或暧昧或亲昵的身影。
忽然,一阵温热触碰着他的指端,酥酥麻麻的,有点痒。
他下意识地垂眸。
他的手在座椅下轻耷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伸过来,修长的指尖捉住他的食指轻轻勾住,攥了攥,指腹相贴。
时屿抬起头来。
有光在车窗上掠过。
光线在段京淮的侧脸上落了几道痕迹,将他本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勾勒的虚幻模糊。
他薄唇抿着,视线直视前方,似是浑然不知。
角度使然,坐在前面的人看不到后座下的动作。
时屿耳垂烫了一下。
他没动,默不作声地将视线重新投掷到窗外。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向前行驶。
清凉的风拂起时屿额前的短发,风里似是多了几分甜,还有些沸腾的气泡。
郝帅的rap又换了一首。
段京淮勾着他指尖的手松开了一瞬。
就在时屿拨乱的心弦停滞之时,温热的掌心蓦然贴住他的,指尖缓缓穿过他的指缝,十指勾缠紧扣。
时屿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从耳边销声匿迹,只剩下血脉冲撞着,胸腔里那颗心跳的猛烈又失序。
——
时屿做了个梦。
高一。
篮球馆里的气氛格外焦灼。
表面宣称只是两个学校的友谊赛,但市级的领导都来了,校方这边暗戳戳的给校队施压,如果拿不了冠军,一中这届篮球校队原地解散。
二中还培训了拉拉队,然而一中这边说是不利于学校文化还影响学习,死活不肯组织。
球场上的球员神经都紧绷着,刚一上场,就丢了好几个球,节奏全然乱套,现在一直被二中的压着打。段京淮是队长,身上的担子格外重,边跑边鼓掌呐喊激励着场上的球员。
谢家豪刚拿到球,就被二中的人拦的严严实实,他拍了几下球,见无法突破,连忙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罗安,罗安拍拍手,振奋地喊了一声,稳稳地接过球。
然而,他这边也是危机四伏,二中的人看见球传进他的手里,又反应迅猛的过来堵他。
罗安站到篮筐下,躲闪不及,眼看球就要被别人掳走,一咬牙,干脆趁着混乱直接上篮——
现场全一中的人心都跟着他的动作起跳,这分如果拿了,可以缓解一下败势,振奋一中球员的信心,也有利于下面追分。
要是没拿,下面的局面更加凶险。
只见橘黄色的球脱离罗安掌心,在空中滑过一个抛物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在球框沿上弹了出去。
一中观众区传来一片拖着长腔的叹息。
“完犊子了。”
“行不行啊他们,校队也太菜了吧。”
“也就段京淮打得好点,但是段京淮能进一个,二中的进俩啊。”
时屿听着身旁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视线看向站在球场上的段京淮。
他正擦着汗,小麦色的肌肤被汗水浸湿,眉眼间满是厌色。
二中那边拉拉队又开始摇旗呐喊,尖叫声像是来开联欢晚会的,一中这边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连加油声都没那么齐了。
眼看局面愈发陷入颓势,时屿刷的从座位站起来。
江遇看到起身,连忙抬头看向他:“时屿你干嘛去?”
“你跟我来——”
“啥?”
时屿拽着江遇从观众席一侧刷刷的跑下去,路过几个举着段京淮应援手幅的女生时,将手幅拿了过来:“借我用一下。”
江遇惊了:“我□□要干啥。”
两个人跑到观众区天台下方,球员入场的区域,那里很安静,而且离着球场和球员的距离更近。
时屿抓着江遇,敏捷的爬到一侧的登高架,高举起手幅冲着篮球场一字一句呐喊道:“段京淮加油——”
与以往的清冷又软的声色不同,他这一喊,声势洪亮,都压过了观众乱糟糟的呼喊声,惹得球场上的球员甚至裁判席都朝这个方向看来。
正运着球的谢家豪瞬间傻眼了:“我操,冰山美人这是在干吗?”
旁边的老张也瞪直了眼:“大班长啊。”
段京淮眉眼凝了下,视线从时屿身上扫过,对上他那双漆黑明亮的小鹿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