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鸳鸯木雕,她看着木雕紧张的样子,她偶尔坐在房里的失神,他们当初在芭蕉树下那一幕……时时刻刻,抓心挠肝。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里陷入太深了,几乎到了影响公事的地步,所以他刻意将心放在繁忙的朝事上,少踏入后院,可没想到有一天要面临如此难堪的境地。
宋胭,他这个丈夫,在她心里到底占几分呢?
他想,到新年之前,他不想见到她了。
正好,年底公务繁忙,能一直忙到腊月二十五休假,他到休假时再去她房中也好。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三天有两天都直接睡在兵部,其中一天回得早,但也在景和堂没往后院去。
但也不过就这三天,三天过去,他又后悔自己之前的誓言,觉得自己过于武断,疑心太重,也许是他想多了。
他又想,那天他突然那么离开,到底有些冷漠得过分,加上这几日似乎是她月事期间,他就这么不闻不问,连房间都不踏进一步,实在太无情。
总之,他想了许多理由,正好第四日他沐休待在家中,想要一封信,而那封信被自己先前留在了她房中。
他决定去她房中看看,顺便将信找到。
腊月的天,府上都在准备年节用品,很是繁忙,又是风和日暖,晴空万里,后院一片详和。
他步入她院中,院中无人,再到屋前,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花色不富贵,换一个吧,回头送给太太,倒惹太太不高兴。”这是春红的声音。
夏桑道:“但这个凤穿牡丹好费功夫。”
“费功夫也得做嘛,太太可挑剔了。”
“大太太就是难侍候,抓到点小事就数落人,还是三太太和气。”
“谁说不是呢,整天啥事也不干,就靠在榻上挑人错处,寻人毛病,别说和三太太比,和谁也比不了。”
“做三太太的儿媳才好。”
这时秋月从厢房里出来,见魏祁站在屋外,屋内又隐隐有人说话,连忙抬高声音道:“咦,大爷怎么过来了?”
里面人听见,马上没了声音。
魏祁回过头,面无表情,看向秋月,“叫里面人出来。”
他说得如此平静,可分明蕴藏着可怕的怒火与威严,秋月紧张了,小心着试图说好话:“是不是小丫鬟们嘴碎,说了什么……”
“叫人出来。”魏祁打断她。
秋月噤声,不敢再言语,低头欲进去,但春红和夏桑已经出来了,站到门口,低声道:“大爷。”
“你们奶奶呢?”魏祁问。
话音落,宋胭正好从外进来,见这情形,上前几步道:“怎么了?”
她原本只是觉得院中人多了些,以及魏祁突然过来,很意外,但在她问出口后丫鬟们神色奇怪,魏祁一脸冷肃,她便觉得也许是有什么事。
春红低声道:“奴婢知错,不该议论主子,埋怨太太。”
夏桑也道:“奴婢知错。”
春红说“埋怨太太”,宋胭便能猜到是哪位太太,一定是她婆婆,大太太。
郡主生了,前两天洗三,魏芙回来了,不知怎么知道了魏祁先前给钱她的事,在婆婆面前一通嘀咕,于是婆婆又是怪她进门一年了没动静,怕不是身子有问题,又是讽刺她到底拿到了魏祁的钱,给娘家哥哥的礼金也多,当国公府的钱是天上下下来的,等等。
她身边的丫鬟知道,便替她不平,私底下没少抱怨,今日想必依然是说的那些话,没成想被魏祁听到了。
宋胭自然理解身边丫鬟,不愿为这事重罚,便语带严厉地批评:“什么不学,学来这些嘴碎的毛病,你们什么身份,哪个主子也轮不到你们议论,简直胆大包天,不成体统!这个月的月钱便扣除一半吧!”
魏祁看向她,冷笑了一下。
他是官场上的,自然知道她这伎俩,分明是高高举起,低低落下,更何况月钱是由她发,她愿意扣就扣,她愿意再怎么赏一下便赏。
所以她并不觉得丫鬟有错吧,甚至丫鬟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他的母亲,比不过魏修的母亲。
何只是母亲呢?怎么不是爱屋及乌?
“大奶奶就是这么纵容下人的?”他问。
宋胭明白,这意思便是对她这处置不满了。
可是……这是她的处置,又是她自己的丫鬟,不管处置合不合理,她既然说出口了,他就不该质疑。如今她正好慢慢管理这东院的后院,若因为这么一桩事被自己的丈夫驳回,她又有什么威信?
宋胭便坚持道:“我不觉得自己纵容,月钱扣一半,已经是很严厉的处罚了。”
“是吗?”他反问。
宋胭:“那大爷想要怎么样?”
魏祁一动不动盯着她,缓声道:“不要让她们再出现在我眼前。”
这意思难道是要调离或是发卖?
春红夏桑立刻就跪下来,面色惨白地求饶:“大爷息怒,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