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凉意从他的脖子后面吹过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吧?难道那个病秧子刚死就来找上他?
但是很快赵李没有时间思考,他的背后传来嗝哒嗝哒声音,这声音他无比熟悉,熟悉到赵李的汗水一滴一滴出来,把衣服全都浸湿。
他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不顾一切地扔掉灯笼往前跑,连滚带爬地喊:“救命啊!”
那声音不是别的,正是晚年瘸腿的白老爷拄着拐杖走路的声音。
而老爷的棺材在白素的灵堂摆了已经七天了。
如影随形的声音折磨得赵李发狂,可是他在跑得途中嚎了半天也没有人出来帮他。
摸着乌漆麻黑的路赵李在白府乱窜怎么都到不了门口。他宁愿希望是自己天黑走错路,出现了幻觉。
“嗝哒嗝哒——”
不是幻觉!赵李目眦尽裂!
快跑!他要过来了!老爷要过来了!
那声音越来越急促,也离耳朵越来越近,仿佛就贴在他背后一样。
赵李用了全力都没有甩掉它,只能任由那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扶住自己的膝盖,奇怪的是那声音在他停下来后,也消失不见了。
赵李一边求饶一边痛骂自己不是人是狗东西辜负老爷对他的信任,一边解释说白大小姐本身就活不长久,送她去地下陪老爷是少吃苦。
仿佛是听到了赵李的解释,那声音再也没出现。
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连风声都消弭了。
赵李还没松一口气,突然肩膀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吓得赵李魂飞魄散,一股子往前栽下去。
此时他正站在白府的人工池塘旁边,这池子里面的水深不超过一米,赵李栽下去愣是爬不上来,陷在泥里面般挣扎。
“我不要死!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一个画着奠字的白灯笼飘到水边,把赵李吓得连挣扎都忘记了,囫囵淹没在水里,水把他淹没起来。
早上经过水边的二丫看见飘在水面上的人,连忙找帮手把他给捞起来。
谁知翻面一看,竟然是具已经死透的尸体!
一个人好端端的就在不到一米深的池子里给淹死了,脸都被河里的鳖和鱼给咬烂了,血肉模糊。
要不是那身衣服,一时半会儿谁也认不出来这人是赵管家。
“赵管家在池塘栽了一个大跟头给淹死了。”
老爷刚死,这赵管家就莫名其妙出事,他们心里很忌讳。
更可怕的是明明赵管家只要站起来,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却偏偏自己把头埋进了水里。直到死之前都没有浮出脸来呼吸。
一时间院子里人心惶惶 ,本来就有那种脏东西的传闻,在这天几乎坐实了。
二丫走进屋子,鼻子里传来浓厚的血腥味,再看被子底下一声动静都没有惊得把盆子都摔在地上,赶紧跑过去检查。
她还没靠近,被子底下的桑南霜就睁开了眼睛,她披散着头发直起身子咳了几声,比昨天更加衰弱。连同嘴唇的血色也消失不见。
她对二丫说:“帮我去拿件衣服来。
二丫看着虚弱的桑南霜有些心疼,她是个粗使丫鬟,要不是老爷和姨太太们生病死后吓跑了府里的人,也轮不到她来服侍大小姐。
别人都说大小姐活不久,整天病气缠身阴沉沉,照顾了几个月的二丫却觉得白大小姐活得比谁都不容易。
去年的冬天那么冷,还有那病,白小姐还是活下来了,活得那么艰苦却还是活下来了。
二丫原名叫做怀柔,但是这粗使丫头用不了这么金贵的名字,当时的管事人就给了她一个二丫。
她是十岁那会儿来的白府,现在快熬成老姑娘了,却是识字的人。她走过书桌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桌上的白纸上的字,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收拾被子的时候却生生吓了二丫一大跳,枕边是大块大块的黑色血渍,还有一些新鲜的红色血。印在被子上面十分骇人。
二丫如果知道一些医学,那就恐怕不会只是吃惊后可怜大小姐一番收拾被子那么简单。因为出了这么多血还能从床上爬起来的估摸着就不是一般人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钟,老爷子不喜欢西洋货所以府里人只能凭借天色判断。这是要去给白老爷送丧的时候。
天色灰蒙蒙一片,院子里黑漆漆的,二丫在前面给桑南霜打着灯笼两个人走到灵堂。昨天淹死的赵李尸首还没有入馆摆在老爷子的下首位置。
其他仆人得知赵管家的死如今是怎么也不敢放肆敷衍,正恭恭敬敬跪伏在地上不断给老爷子的棺材磕头。
灵堂挂着的麻布被风刮起轻飘飘的没有声响,白色的蜡烛幽幽晃动一下。
脚步在小张面前停下来,那声咳嗽吓得小张整个人发抖。他瞥过脸去偷偷瞄了一眼桑南霜脚下忽悠悠的影子才敢把头抬起来。
他看了一眼比昨天脸色更加苍白的,嘴唇发青的白婷心里又怕又说不出的痛快。怕那死去的老爷子找他算账,痛快这病秧子看着快死了。
“小张,昨天我身体不舒服。府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昨天赵管家又出了这事,你就先上岗来服侍我,等一下请棠掌柜来给我看看。”
说着桑南霜又抵着拳头咳了几声。喘了口气说:“先送父亲上路吧。”
这声父亲让小张想到昨晚上的事情。
他还记得自己梦到的,变成了赵管家被老爷追着,然后一头栽下池塘,陷在那个泥和水里面,双手双脚跟在土里面一样无力滑动。窒息到他的胸腔都刺痛。
后来身体变轻了,慢慢在水面上飘起来,明明还有意识却面朝下怎么都翻不了身,只能任由那些水里的东西咬断他的鼻梁,吃掉他的眼珠子……
“知道了白小姐,小的这就去办。”
想到这里,小张哪还敢想其他的,踉跄着走出门招呼事情,不敢多看桑南霜一眼。
喇叭吹着曲,敲锣人吆喝着。远处一行人抬着棺材在漫天飞舞的白纸下走过来。
身穿青白唐装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青年人。男人长身玉立,芝兰玉树,面容极其俊美,气质宁静,文雅,温和,但身边一身领事衣服的人却对他毕恭毕敬,尊崇有加。
倒是男人身边的青年是个活泼性子,看着那些人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