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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吕章露宿山神庙 吴讳大闹醉香阁

众人看罢,方才长舒得一口气,吴讳道:“且进去再说。”冯善心思道:“既无虎了,也好露露我的胆量。”就来道:“仙姑、哥哥少待,若这庙里还有猛虎,岂不是自入虎口?且让我去闯他一遭则个。”荆俊道:“怎奈兄弟你一人去,你我兄弟生死之交,刀山也上得,火海也下得,我随你同去。”吴讳听了他们兄弟如此这般义气,便道:“不需二位哥哥以身试险,我也习得武艺颇多,前去探他一遭,未尝不可,尚若有虎,纵我等一身本领,也能脱身。”荆俊道:“仙姑本领我自知得,那便速去速回。”吴讳道了一声,望山神庙去。入得庙门里面看时,里面黑压压一片,不觉四方五指。吴讳就在黑里摸索,近前看时,见殿上立着一尊金甲山神,两边一个判官,一个小鬼,侧边堆着一堆纸。团团看来,又没邻舍,又无庙主。再去供桌上看时,看得供桌上有一尊金刚,横躺在上面,吴讳寻思道:“也不是虎,却是个泥胎。”待近来仔细看时,但见:

身长一丈,两臂横肉冲突;腰阔数围,双腿陆地行舟。面色铁青,五孔几出几入;圆目大口,顿餐羊羔乳猪。怀抱荡魔杵,恰似金刚作临。鼾声显雄壮,犹如雷鸣将至。正是商时邬文化,却比新朝巨毋霸。

吴讳凑近听得鼾声,寻思道:“却原来是个人,吓煞我也。”不曾想那金刚已然缓缓转醒,听得周遭动静,忙起身来,把怀中荡魔杵握住,直径来挑吴讳。吴讳就来躲,把金刚腰腹上突然打了一拳。那金刚吃痛,忽地从供桌上跳将下来,急待转身,吴讳又往后面,把那金刚胯子上又打一拳。惹得那金刚急了,才要用荡魔杵打他,一挥一戳,却把那石供桌,霹雳雳地打了个粉碎。吴讳只是闪躲,金刚见都打不着,又损了些气力,恼怒道:“甚么贼人,敢在大虫嘴里夺肉,虎口上面揪须!”吴讳听了,却上了脾气,戏谑道:“兀说大虫,姑奶我龙坑也去掲他几片鳞来。”那金刚听了更怒,却将那荡魔杵径直丢过去,吴讳侧身一闪,见他丢了武器,便有三分底气,不惧他了。没曾想那金刚大跨步跟来,只一兜。吴讳只望着那杵,却不曾提防,被一把兜住。那金刚一只手将吴讳举起,愤恨恨道:“教你知道老爷本事!”要将吴讳来摔时,吴讳扭转细腰,双腿夹住那金刚脖颈,撺掇着盘在上面,就是挣脱不开,摔也摔不得。那金刚大怒,只用另一只手来抓。

这时荆俊、冯善迟迟不见吴讳出来,心中已有七分疑惑,却又听得一声巨响,两人坐立不是,荆俊道:“莫不是有大虫?”冯善道:“且去看,不要误了吴仙姑的性命。”二人教衙役都点起火把,抢将进来,火光照处,见一个大汉举着吴讳,自在那里骂道:“好蟊贼,老爷要你性命。”冯善见状,提水火棍上前撕打。那汉见了这几个人,琢磨不是个头,瞥了吴讳要走。吴讳哪里肯放?双腿锁的结实。那汉突然用力,驮着吴讳一齐往门外闯。荆俊、冯善就来抵住大门。那汉见走不脱了,就道:“你等究竟是甚人,却来惹我?”荆俊道:“我是本州知县衙兵,如何惹不得你?”那大汉听了,怒气全消,道:“不知是差人到此,俺不跑就是了。”冯善就劝吴讳下来。荆俊问道:“你究竟何人,在此作甚?”那汉子道:“俺是泰安县人士,姓吕名章,本职猎户,做些皮草生意,最近闻听这沂蒙山上有虎,就上山来打,不曾想却是多年前的消息,所以打算在此间歇一宵便回。”荆俊道:“莫不是江湖上人称泰山罴的吕章?”吕章道是。冯善道:“那真是误会了,误会。”吴讳道:“叫我作甚?”冯善忙道:“不是叫仙姑,而是说实属误会。”冯善便说了三人姓名。吕章道:“却是本地的仙姑,果然身手了得。”吴讳道:“你也不赖,势大力沉,险些儿不是你的敌手。”荆俊道:“这位好汉曾在泰山争跤,也鲜遇敌手。”几人说了,就都在庙里住了。

次日一早都下山来,吕章便回泰山去了。荆俊、冯善等人引着吴讳都到沂州,荆俊插手道:“我等还有公务,不能陪仙姑游玩,先告辞了。”吴讳道:“切记我说的话语,莫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二人说定。忽有冯善道:“仙姑初临此地,不知这里备细,本州内有个兵马督监张宗览,但本人无甚本事,是童贯外甥,他仗着阿舅权势,吃喝嫖赌,杀良冒功的事情做了不少。说给仙姑知道,莫要惹他。”吴讳道:“若我遇不见便了,但凡遇见了,必要为民除害才是。”冯善又劝,吴讳只是不听,便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你们。”荆俊本要张口,却被冯善拦着道:“我等兄弟不过糊口生计,仙姑超然脱俗,我等不比。”吴讳道:“正是,你我好自为之。”言毕,便各奔东西去了。

不说荆俊如何,只说吴讳在阵里辗转多时,只见城中市井繁华。虽许多都有从呼延凌云口中得知,只是不曾见过。如今见了,玩心大发,直玩到下午才觉肚中饥渴,正行到一座酒楼前过,仰面看时,旁边竖着一根望竿,悬挂着一个青布酒旆子,上写道:“沂州正库”,雕檐外一面牌额,上书“醉香阁”三字。吴讳看了,便道:“看是个不错的去处,就在这里吃了些再说。”来到楼前看时,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九个大字写道:“邀朋会饮,美酒醉成功;劝友加餐,酥禽聚香阁。”吴讳便上楼来,去靠沂水占一座阁子里坐了,凭阑举目看时,端的好座酒楼。但见:

红日雕梁,彩霞画栋。倚栏且闻肴馔香,推窗但见沂水流。载歌载舞,都听得乡音曲调;品酒品茶,摆列着各地牌名。去留精彩,觥筹间多是公子;往来繁华,投着时并无白丁。沂水拖蓝蓝几许,泥沱双月映古今。阁畔垂柳飞野鸟,门前落花抚青骢。

吴讳看罢醉香阁,凭阑坐下。酒保上楼来,唱了个喏,请问道:“官人还是要待客,只是自消遣?”吴讳道:“一人到此,你且先取一樽好酒,但有肉食,只顾卖来。”酒保听了,便下楼去。少时,一托盘把上楼来。一樽琅琊美酒,摆下几般肥羊、嫩鸡、酿鹅、精肉,尽使朱红盘碟。吴讳便来吃食,起着先夹羊肉吃了,夸道:“人间肴馔,实比洞中更美。”酒保又来斟酒,吴讳倚阑畅饮,顿觉甘醇,乃问道:“此酒甚美,不知产出何地?”酒保道:“此乃琅琊诸葛家酒,相传乃季汉丞相诸葛亮酿造,其后人归乡琅琊,就在本地酿造。”吴讳闻言便喜,又来饮酒吃食,或来看景。

只说吴讳正自享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觉已有醉意。忽闻隔壁声响,又哭又闹。就来问酒保,酒保去看了一遭,回来报说:“无甚大事,不过家主在隔间嬉闹。”吴讳问道:“你家家主是何人?”酒保道:“此间酒楼乃官家所开,家主正是本州张都监。”吴讳闻听是张宗览,心下不悦,又有醉意,便要去看。酒保想拦,怎拦得住?待吴讳转过走廊,去阁子前张时,那屋门大敞,只有垂帘遮掩,只见张宗览坐着主位,对面一个坐着客席,两个唱的粉头坐在两边,似有哭泣之状。吴讳挑开帘子,钻将入来。张都监见一女子进来,又不熟悉,厉声道:“你是何人,怎恁的无礼?”吴讳借着醉意,怒道:“谁来与腌臜货行礼。”言毕,举拳要打。张都监见状,吃了一惊,叫声:“救命!”便钻到桌下去。客位上那个起身来拦着道:“你一婆娘,如何这般泼辣。”吴讳早醉,也不好说,就道:“你姑奶自小便是这般脾气。”不待那人搭话,一拳正中眼窝。那人吃痛,捂眼退了两步跌在椅子上。两个唱的行院见状,惊得夺门而走。酒保就喊道:“打人了。”下胡梯去叫人了。

那客人还要起身,却被吴讳又补一脚,连人带椅踹翻。那客人见来得凶,也不敢起身。吴讳便来一手掀翻桌子,那些儿美酒肴馔、贵重器皿都翻在地上。吴讳觑见张都监衣领,就把张都监揪起来打。张都监本不会手脚功夫,只有挨打的份儿。不一刻,酒保带一伙人来围住,就见张都监鼻青脸肿,有气无力道:“快来救我。”左右一哄而上。吴讳仗着自身武艺,三拳两脚便撂倒前面一排壮汉,见不是头,便道:“你且听真了,以后姑奶见你一次,便要打你一次,决不食言。”说罢,望窗外一跃,正落街边,寻路走了。后来荆俊等人得知消息,四下来寻吴讳,恰逢酒醒,报知做了这档子事,不能留在此地,便回沂蒙山白云洞了,不在话下。

只说醉香阁楼上众人看走了吴讳,都来搀扶二人,张都监愤恨道:“必要寻得这泼妇,千刀万剐了才是。”就命在本州衙役官员等,限期五日内将吴讳搜捕归案。荆俊谓冯善道:“教你多嘴,惹下这番事来,我等如何出卖仙姑,若走漏了风声,都监知是你我放了仙姑,都吃罪不起。”冯善道:“不若走了,天大地大,何处不为家?”荆俊道:“只好如此。”便纠结几个要走的衙役,奔逃他处去了。有分教:英雄相聚一处,好汉同心同德。不知荆俊等去何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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