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榴主意打得很好。
反正他们家老的小的都不高兴了,那她还不如拼上挨一顿骂,干脆点直接断了算了。
见她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汪北瞥她一眼,被上司冷暴力了的郁闷才有些缓解:“徐家侄女,伯父一直觉得,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将来也是个能操持家业的贤良媳妇,因此才应允了四哥儿,让你们两个小辈儿相看相看。”
图谋就图谋,扯什么贤良不咸凉的淡……徐海榴端详着汪北的面色,只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把小儿子惯成个游手好闲的假士子不说,到现在还陪着他一起做那邯郸梦;原本家中积蓄便不多,兄长姊妹、甚至于侄子侄女打零工挣来的嚼谷,都紧巴巴供着汪老四在外应酬。
只可惜,说是同窗间的应酬,却都填进桃花洞里做了缠头。
“不过,”汪北捋着稀疏的短须,话锋一转,字里行间带上些许斥责的意味,“你这年岁也不小了,妇人家家的,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四哥儿还愿意娶你,你自应当以夫家为重、对丈夫上心才是!昨日之事,不许再有了!”
八字儿都还没一撇呢,就丈夫了?
徐海榴心说那乡下给牛、羊配对也有没这么快便攀上亲戚的!
“汪伯父还是三思为上。”
她这脾性一上来,话说的可就不那么客气了:“往后这种事,恐怕只多不少,令郎再如何珍重,到底越不过国朝、越不过司内公务,若是您觉得小侄不够上心,不如为令郎另寻贤妻,或者,您自辞了公职,回家照顾您那宝贝儿子去?”
值房内,不知何人噗嗤一下笑出来声,没等汪北瞪过去,又自低了头吃饭。
呵,老匹夫!
不用明天,等今天散值之后,你因“珍重”儿子险些耽误公务的事儿就会传播个遍!
汪北眉毛一竖,刚想仗着长辈与前辈的身份斥骂徐海榴一通,冷不丁瞄见那陈主事便站在门口,正目光灼灼地注视他,登时惊得魄也散了、魂也飞了:“主事,主事,小人并无此意,是这徐……”
“无需多言。”老循吏冷厉地横了他一眼,“汪孔目,你做事不比人强,口舌倒较人更长,若实在没甚遮拦,倒不如真个告老还家,免得哪一日惹来祸端,反倒连累这满屋子的同僚。”
徐海榴这才发觉陈主事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当即规规矩矩地冲着上司欠身行礼,没再与那汪北半分目光。
被陈主事听到了,更好。
如今官家尚幼,慈宫里的那位大娘娘在御殿上称制临朝,汪北这破嘴一张,若被有心人听去了,抬高到“不满太后、影射时局”的地步,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陈主事为人小心谨慎,平日里最厌烦的,便是汪北这号人。
以她这位汪伯父的脑子,估摸着想不到那么长远。
但陈主事生气了,这是个人就能瞧得明白。
见汪北唯唯诺诺地吃了瘪,徐海榴心情大好,连公家粗简的午饭都跟着美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