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不提,那歹人用的倒的确是夏人刀。
徐海榴有过类似的猜测,也知道实情很可能便是如此,但真要说是跟如此庬然之物结下了梁子,她连想都不敢想。
于是,她小心地提出了另一种假设:“万一只是张戊在倒卖猛火油时与买主纠纷,那买主为混淆视听,特意雇佣了个番面孔来?”
符裕犹豫片刻,还是向她道出了另一则前提:我听家中长辈谈及,近日,夏国公召集部族,正于定州境内的省嵬山修筑城池。李氏野心外露,若其就此降服吐蕃诸部、称帝兴城,同我大宣、同其邻近的遥辇国皆必有一战。”
“当然,”他又抿了口甜汤,严谨道,“单单凭一把夏人刀,并不足够为证,一切都还需详加勘察才能定论。我也希望此事最终便如孔目所言,不过是无良商贾的障眼法而已,只不过,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之又慎……若孔目已心生退意,也无需勉强。”
哦,对,他姓符。
这神京城中姓符的,多半便是慈宫里那位大娘娘的娘家人。
似这等贵重出身,哪怕只是个旁支小宗,也能提早听到他们吏员、甚至是那些堂下官们都未曾知晓的消息……所以,照符裕这么一说,夏国公那边,恐怕近几年真的会不安生。
认清现实,徐海榴又拾回了扔爆竹时的勇气,也没计较符裕到底是真心宽仁还是欲擒故纵,笑容里不经意地带出股狠劲儿来:“胡蜂结巢于檐下,请问大官人可还能安枕?”
符裕端着汤碗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这样杀气腾腾的颜色,还是年幼之时,随父母在北方看过画在寺院墙壁上的罗刹女众。
持刀弄剑,绚丽夺目。
此刻再观徐孔目鲜明如斯的神态,他竟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自是不能。”
“既然大官人不能,小人心胸狭隘,就更忍不得了。”徐海榴干脆流露出自己的本性来,“今日爆竹一炸,便已经捅了蜂窝,家严家慈俱在京中居住,想要万无一失,还得是把蜂窝彻底端了为妙。”
反正,即便她掩饰得再好,符裕都能识破,那还不如坦诚一些,两边都乐得轻松。
而且神京城中能做“双响儿”的匠人不多,都是在行会里有数儿的,若那些歹徒有心排查,即便她今日怂了,早晚有一天也会查到她的头上。
倒不如向这位符详断进进谗言,还能与那些讼谳之徒卖个好儿,日后见面也好说话些。
这厢徐海榴一表态,符裕也知再讲套话反而不够爽快,遂开门见山道:“无论是否与兴城有关,如此大事,绝非张戊一人所能办到。八作司中,必定有他的同伙。若是仔细排查近期私下里参与倒卖物料的工匠、吏员,理应能发现什么线索。”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夏国公所为,要将猛火油用在作交战火器上,或是要摸清大宣这边军备的底细,单凭张戊之力,能办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他们也不会仅单单寻求猛火油这一类物料,说不定还要打药料配比、甚至于火器造法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