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天,秦临没有任何的休息机会,只在重复经历两件事:抵抗、重建!
终于,在第十次抵挡住血魔噬心后的刹那,他筋疲力尽,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觉不知又睡了多久,等他醒转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原本辛辛苦苦建立的“真息金丹锁构体”再次全面崩溃,一个多月的努力也毁于一旦。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后,他悻悻地站了起来,此时身体的伤势已好了七八成,精神也颇佳,大概是因为长睡一觉的关系吧。
他本想再研究一下,但稍一计算时日,心中却是一跳:“师父说一个月要去给他汇报一次进度,现在过去多久了?”
想到这儿,他不敢怠慢,急忙出了洞府,爬上悬崖,却看到外面天色昏暗,已是深夜时分。
这几日想必是下过了大雪,地上积雪有三寸厚,反射着泠泠星光。
他环目一扫,楼上也已熄了灯,此时去打扰姜明已是不便,便打算明日再来。
轻手轻脚地绕过阁楼,循着山路下去,才走了没几里路,他忽地一怔。
刚刚经过二师叔、三师叔等人居所,其门前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且屋中灯火明亮,偶有人声笑语传来,听着颇为温馨。
只有自己师父门前大雪封地,脚印凌乱,阁楼上更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初时还不觉怎地,现在一对比,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对姜明没什么感情可言,而姜明对他这个徒弟,也不甚上心。
两人平日里偶尔接触,他虽刻意奉承,却效果不佳。久而久之,他也知道对方不好此道,这心也就渐渐淡了,往往都是前来问安之后便去洞府苦修,早时的端茶倒水此类的活也能面就免,姜明也不在意。
平日秦临倒还不觉得怎样,可现在一经对比,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便觉得颇不是滋味。
想想姜明在孤楼上凭窗独坐的情景,再看看楼外的积雪满地,秦临心中竟升起一丝怜悯之意。
凭什么他秦临的师父,只能落得如此凄凉?这让他秦临日后如何抬头做人?
心中一动,他止住下山的步子,往回走去。
来到阁楼前,秦临吐出一口气,划定范围,而后便调动真息,掌心发力,将一大块积雪往外推,露出干净的地面。
积雪在地上滑行,发出“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颇为清晰。秦临闻声被吓了一跳,连忙停手。
若这事儿被发现,就真的要丢人死了!
他摸着下巴踱了几步,忽地又有了主意,当下轻手轻脚,右手手指插入雪中,脚下不停绕着阁楼转了十几圈,在地面画下了无数道纹路,这可是他最擅长的本事。
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在周围雪地上,画了一个“驱雪阵”——这是他现想出来的名字,其实就是“风纹”的活用而已。
原理就是将厚厚的积雪,逐层稀松分离,由风力吹开最上层的雪花,如此层层而下,直至完全吹散积雪。
全凭纹路刻画精妙,过程无声无息,又驱使山风助力,不用半点真息,可谓巧然天成,虽不甚复杂,却极见巧思。
准备好这一切,看着层层飞去的雪花,秦临咧嘴而笑,极是得意。
才笑了两下,他忽地看到刚刚还空荡荡的门口处,正站着一个华服宽袍的人影,一双光芒微露的眼睛,正向他看来。
笑容还未散去,他便张大嘴巴傻在当场。
“进来吧!”姜明当先进门,再不看他一眼。
秦临尴尬地挠了挠头,跟了进去。这时漆黑许久的阁楼,也亮起了通明的灯火。
充作照明的是一颗径有八公分的稀世明珠,尽显姜明身家之丰厚。
将明珠放在壁台上,姜明做了下来,向着垂手肃立的徒儿问道:“你这些时日是在做太玄经的第一步吧!”
问话里总有些漫不经心的懈怠,秦临却不敢怠慢,躬身应是。
“结果如何?”
秦临脸上颇为尴尬:“弟子无能,刚做不久便毁了!”
姜明扬了扬眉毛,他不知这是秦临第二次做,只是想当然地道:“第一次构建,由于精巧脆弱,又有各种外力干扰,毁了也正常,多试几次便成了。”
“这些时日,还有什么疑难没有?”
“扼,正要请师父指点!”秦临见姜明有意讲授,自然不肯错过,忙将心中积累的那诸多关于“真息金丹锁构体”的问题,一一提了出来。
还怕自己讲的不清楚,说到后来,干脆壮着胆子向姜明要了纸笔,画了起来。
姜明却是第一次见秦临用这种方式推演问题,他是修仙的大行家,只一眼,便看出秦临推演的基础所在,忍不住赞了一声:“难得你把这些法门专研地如此透彻!”
秦临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问题一个个地提出来。
初时,姜明还只是随口解答,渐渐地,便要思考一会儿才能说出答案,这变化倒是和白雪差不多。说到后来,他却也迷惑了起来:“你这个穴窍上的气机变化,似乎并无大用……呃,应该只是为了加固吧?”
秦临暗赞他眼力独到,面上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弟子害怕再出什么意外,便考虑着多做些准备,也好一次功成!”
“这还只是纸上谈兵,你的金丹对真息控制力如何?”
秦临当然不敢说自己已经试过一次了,完全木问题。他挠了挠头,干笑道:“这个,弟子还不太清楚……”
姜明一笑,拿过笔在上面改了一下,再拿给秦临看:“这样如何?”
虽只是寥寥几笔修改,但这其中蕴含了他几百年所掌握的知识、经验以及积累的灵性,高屋建瓴,水平自是了得。
这样一改,非但对金丹的控制力要求减弱许多,而且其稳固性亦增强不少。秦临只看了一眼,眼睛便再也移不开了。
如果按照这一思路,何须怕那血魔、鬼火?便是一时被打散了,也能极快地修复过来。姜明虽只是改了一处,但按照这个法子,又何尝不能在其它关键处改进?
想到便做,秦临也顾不上拍姜明马屁,当即埋头伏案,仔细推演。他却不知,他如此形象却已是世上最厉害的马屁了。
姜明见他的模样,便知他已把握了自己的思路,暗赞之余,心中却是一动:“这少年却是像我……”
当年他在山上修道之时,也是这样一点就透,却又有极大的钻劲,他师父玄邈道人便总是赞他灵性十足,举一反三。而此时,这赞语倒要落在秦临的头上了。
悠悠百年,转瞬即逝,他早非当年的“游龙剑”,而眼前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
“难道便是因为如此,师父才将他交给我?”
姜明看着秦临如痴如狂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却是呆了。
他在这边发呆,秦临却醒了过来,刚刚姜明那几笔,已经将一扇他从未见过的大门打开,让他看到了里面更为精彩的世界。
也就那么一会,他自觉眼力、思维和体悟等,均大有精进。
这仅是他们这种心法一脉相承的师徒之间,才能有的妙处。换了白雪,也许修为比姜明精纯许多,但心法有隔阂,绝不会如这般顺畅自然。
直至此刻,秦临才知道,世人都要找个好师父的缘由。
秦临不是真正的薄情寡义之人,对姜明自然也是颇为感激,回醒过来,立时向姜明行礼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