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的流水声从耳畔划过,秦临屏住呼吸,慢慢沉入水底。在耳朵沉浸水下时,水潭边的人声已被水流切割的支离破碎。
静谧的水底是思考的好地方。在离水面十余丈的水底,他找到了先前扔下的两个铁桶,并在铁桶旁盘坐下来。
此处光线几乎照射不进来,已近乎完全黑暗,仿佛这片空间中只有他自己。身旁水流的冲刷,才让他记起,这片天地不是他一人独有。
从打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将今日的言行种种在心中回顾,思索是否有不得当的地方。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是对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他无声地笑了起来。也只有在这无人的地方,他才会表露自己真实的心迹。
蓦地,似是提醒他当下的处境,他的心脏猛地一抽,然后开始猛烈跳动起来,远远超出正常人心跳的频率。
血液受到这压力的催动,在体内横冲直撞,将体内的温度急剧拔升,瞬间让他感觉变成了一只烤乳猪。
温度愈升愈高,竟似在体内燃起了一团火,所过之处,经脉、血管、骨髓、筋肉,全都在这诡异的力量下扭曲,不复往日形状。
强烈的灼烧感犹如烧沸的铁水在体内窜流,痛苦不堪。
他痛的蜷缩起来,欲惨叫出声却不能,因为这疼痛已抽干了他全身的力量!
剧烈的疼痛大概持续了九息,然后便如梦魇般消失不见,只有那残留的疼痛感觉,以及在水流冲刷下隐隐瘙痒的皮肤,才提醒他刚才情形的真实。
在这九息之内,他的内息已大乱,口中也多次呛水,幸亏他现在的修为已有些根底,赶忙调整心神,勉力调息。
“今日发作的时间又长了一息!”
待恢复正常后,秦临的身体都在发抖,咬牙切齿道:“血魔老祖,总有一天,我秦临要将你千刀万剐,把所受的苦痛百倍、千倍奉还!”
狠狠咒骂了两句,但他心里却知道,当真碰到天下四大魔头之一的血魔老祖,除了跪地求挠,他还能如何?
被疼痛折磨的不轻,思绪也显的有些凌乱,他索性闭起了双眼,让内息自发在体内运转,渐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此刻的他心神不定,昏睡中似有无数意识碎片涌来,恍恍惚惚间只觉一片血云遮天蔽日般压了过来,其中响起魂魄凄惨的叫声,尖锐凄怆,待近得眼前,忽地化为一张大脸。
那脸凶神恶煞,眼内血光流转,极为妖异,其忽地一笑,竟开口说话了起来:“血魔噬身滋味如何?十年之内若不能把“太玄经”拿来,血魔将会把你的灵智和元神一起抹除,让你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这十年之中,你每日都要遭受血魔噬身的痛苦,让你时时刻刻记得,你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要你生你便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不要企图告密求生,本座的血魔之术连结元神,种居心窍,与你的性命休戚相关,除了本座的血魔大法,便是天下宗师集聚,也束手无策!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血云如海一般翻涌起来,天地都在震颤。
秦临大叫一声,醒了过来,霎时,一口水呛进口中,差点溺死当场。
他急忙调理内息,稍倾,便发现身体已回复过来,状态甚至更胜以往。他松了口气,却并不觉得欢喜。
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不敢再耽搁,拎起两个大铁桶,迅速从水下上浮,不多久,便破开水面。
岸上再无之前的人声鼎沸,只剩蝉虫的叫唤。他抬头向四周张望,却看到子机正向他弄眉挤眼,其他道童都已离去。
在子机身旁,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面如冠玉,风姿俊朗,仙风道骨。此刻,老者正抚须看向秦临,脸上看不出表情。
在那老者的目光之下,秦临只感觉一股凉意直涌入丹田,搅乱了他的内息,让他差点岔气。
老者轻咦了一声,眼中光芒一敛,点了点头,赞了一句:“内息稳固,筑基有成,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到这时,秦临才打量起对方来,第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眼熟,第二眼看去,秦临顿时瞪大了眼睛,叫到:“玄虚仙师!”
这老者,赫然便是与宗主玄邈真人同辈的高手——玄虚真人。他是道尘界辈分最高的数人之一,在太乙宗内,他的地位也仅次于宗主玄邈真人。
这位仙师素来以古板严厉著称,秦临当下受了他一赞,心中自是欣喜异常,赶忙游上岸来,将铁桶放下,行礼道:“弟子秦临,拜见仙师!”
玄虚真人应了一声,让他站起身来,又打量了几眼,却皱起眉头来,喃喃道:“倒似一位故人……”
秦临和子机听不真切,却又不敢贸然答话,只得垂手立着。
那个数百年未见的故人在脑海中闪现,玄虚真人心中竟生出了许久未见的烦闷来。再看了一眼秦临,他决定对其考较一番:“秦临。”
“弟子在!”
“修仙之道,根骨、心性、机缘,三者缺一不可,这你可知道?”
秦临恭敬地回道:“弟子知道。”
“那你觉得,三者,哪个最重要?”
“机缘!机缘乃仙道发端。”
玄虚点了点头,接着道:“你们能来到此地,便是机缘。第二呢?”
秦临蓦地怔住,本想答“心性”,但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机心过重之人,答“根骨”却是口是心非,依对方的眼力,难保看不出来。
在这两难之间苦苦思索,过了一会,他猛然醒悟过来——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