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子大,她腿太短,被拉着磕磕绊绊地跟他走。
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大门,回忆起刚刚长宁郡王晕得莫名其妙,她实在好奇。
“太子哥哥,长宁郡王怎么昏过去了?”
这个称呼他不喜欢,应该叫“夫君”。
崔诩轻轻拍一下小矮子的头顶,拨弄额角那朵浅粉色玫瑰,淡淡道:“你猜。”
她头一歪,眼睛晶亮,似触到真相般惊诧,“你把他儿子杀了?”
他压住心底被萌出来的躁动,深沉地点头,“嗯。”
“!”
窦章辞粉嘟嘟的嘴巴张大,眼角抽了抽,“也……也罪不至死吧?”
她以为他只是帮她找场子放的狠话。
上辈子郡王一家罪该万死,但今晚犯的事,还不足以成为公然斩杀他们的理由。
她一时看不懂,小时候的太子殿下,就已经这么心狠手辣了呢?
“小没良心的,你认为不该杀?”崔诩淡淡问。
想捏她的脸,因她脸上的伤而改道揪耳朵。
两只耳朵长得像两朵白木耳,可爱极了,崔诩觉得自己快要化掉。
窦章辞哪知道他只是手痒,当他一个不高兴要收拾自己,怂得忙摆手,“该杀该杀!”
一副您老高兴怎样就怎样、您不要讲理谁还能拦得住的模样。
崔诩哼一声。
眼见金时扛着个大袋子带着御医过来,他将话吞回肚子,噤声由太医处理完。
药膏抹上去,疼得小东西龇牙咧嘴。
肥嘟嘟的脸上打了好几块补子,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崔诩憋不住发出阵闷笑,见她抬眼准备张嘴。
火速从金时扛的袋子里掏出一锭金子,在她眼前一晃。
这锭金子虽不如先前给的大,但它是金子呀!
黄澄澄!金灿灿!
窦章辞双眼睁大,循着那锭金子的运动轨迹滴溜溜乱转。
再瞥一眼金时扛在肩上的袋子,“咕噜”!
狠狠吞了口口水。
她小肉手一伸,“夫君!”
崔诩唇角轻扬,压不住,越扬越高,越扬越高,索性低眼咧开嘴。
满意地将金锭子放进她掌中。
她短短的几根手指包不住。
崔诩没放手,笑问:“阿辞知道夫君的含义吗?”
窦章辞怔住。
他想给她考考试?还是别有用意?
那她该知道还是不该知道?!
但提问者没准备等她的答案,自顾说:“夫君,是与你相知、相偕、相守、相爱过一辈子的人。”
“是伴你岁月轮转,同你生儿育女,共你白头偕老的人。”
“是这一世,绝不放开你的手的人。”
他声线稚嫩,却饱含情深,飘着一抹看不清、摸不着的哀伤。
窦章辞莫名听得心底一酸,更多的是懵。
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奇怪的话!
她就知道,他打小就疯疯癫癫,做事让人摸不着一点头脑!
“所以,阿辞,这一世,你唤我夫君,我便当真,从今往后,我同你生死相依。”
“!”
崔诩兀自深情告白,在措辞中,窦章辞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说了两次“这一世”!
忽然间,仿佛天边有滚滚冬雷劈下来,窦章辞耳朵在嗡鸣,脑中一片焦黑。
思路被一根一根劈断,真相在断点对岸,唾手可得却触手不及。
她呼吸急促起来,像被扼住咽喉。
下意识后退,脚跟碰到床脚边的鞋凳,鬼使神差的,她身子一矮,蹲下就往床底钻。
金锭子被她抛下,在地衣上奋力挣扎滚动,最终慢慢归于宁静。
崔诩扯了扯嘴角,“呵。”
养伤的日子,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连揭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他凭什么妄想得到她的心。
自我逃避和自欺欺人都不是他。
他是崔诩。
可卧薪尝胆十多年,可机关算尽八年,唯独不能逃避哪怕只有一天。
他要阿辞,即便她心底装着别人。
只要她敢敞开心扉同自己相处,她心里就不可能再装下别人。
崔诩抬手挥退侍从,蹲下身。
黝黑的眼在漆黑一片的床底找到缩在里侧的小东西。
“阿辞别躲,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