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满三十岁的样子,穿着利落的白衬衣,端坐在沙发,叶蓁蓁没敢一直盯着人看,只觉得这人气质孤傲清爽衣不沾尘,与这烟熏酒蒸浊气弥漫的环境略显不搭。
很不合时宜的,她想起来一句话——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谁!”
音响传来飞迈的“滋滋”声,大家纷纷捂紧耳朵。
光头大肚男摇摇晃晃着,满身酒气,拿话筒大喊:“谁切了我的歌?”
他声音浑浊不清,嗓子仿佛卡了一坨陈年的老痰,又像怒卷沙石的咆哮黄河。
包厢里一片安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光头男和两个服务员。
叶蓁蓁瞬间慌了,看向李玲求助。
李玲笑着迎上去,满是歉意的安抚光头大肚男:“大哥,不好意思,新来的服务员不懂事,不小心把别人的歌优先了,您消消气,我立马给您优先。”
光头男对着话筒大声喊:“什么就不好意思?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
“大哥,我敬您一杯,给您赔不是。”
“大哥,我干了您随意!”
李玲说完,递给光头男半杯酒,自己倒了满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光头男:“一杯酒就打发了?”
叶蓁蓁没有见识过这个场面,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索性硬着头皮上前道歉:“大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给您道歉。”
光头男:“是你把别人的歌优先了?”
叶蓁蓁满脸通红,说话也是磕磕巴巴:“大哥,对不起,我不懂事…我给您赔罪。”
光头男退回到沙发上,双手环抱于胸,斜睨叶蓁蓁,居高临下的说:“好啊!六瓶…你吹完六瓶酒,我就原谅你。”
六瓶!叶蓁蓁有些骑虎难下,不喝由着客人闹,到时候买单肯定会被刁难,还会被罚款。喝吧,她真喝不下六瓶。
“喝不喝!要赔罪就拿出赔罪的诚意!”光头男边说边指着李玲,示意她开酒。
看着吧台上溢着浓密泡沫的一溜儿啤酒瓶,叶蓁蓁咬了咬下唇。
她拿起一瓶酒,仰头“咕噜咕噜”往下灌。
“咳咳…”
叶蓁蓁喝完一瓶,把空瓶轻放在桌面,许是喝的太急了,叶蓁蓁忍不住咳嗽。
“继续!”光头男。
叶蓁蓁皱眉头拿起第二瓶酒,一咬牙继续吹瓶。
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酒的味道并不好,叶蓁蓁屏气喝完第二瓶。她感觉自己脸发烫,浑身发热。
“光头,人家小姑娘不能喝就算了!”
“就是,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你看看人家都上脸了,脸和脖子都红了,连手都红了。”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劝光头。
光头男并不理会众人的说情,冲求情的几人挥了挥手,“人家在这里上班怎么可能不会喝酒,你们不要说了。”
光头男喉间卡着老痰,吊着一口气说起长句式显得中气不足后继乏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断过气去。
眼看光头男并不打算放弃刁难,叶蓁蓁只能继续喝。
喝完第四瓶的时候,叶蓁蓁感觉有些晕了,她放下啤酒瓶,伸手抹了抹下巴处的残酒。
那个叫她点歌的女客人,并没有站出来帮她解释,许是想看出好戏找点乐子,又或是有钱人实在无法与蝼蚁共情。
不经意瞥见那个孤傲清爽的男人,他漠然不动的做个旁观者,冷冷打量着叶蓁蓁,没有英雄救美的意思,也没有解围的苗头。
切!男人!叶蓁蓁腹诽道。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她眉头紧皱,晃悠悠的冲向包房洗手间,抱着马桶一顿狂吐。
感觉有什么东西捏住胃,刚喝下去的酒泛着胃酸,冲过喉头,如泄堤的洪流,一发不可止。
好一会儿后,胃终于平静下来。
她挣扎着起身,镜子里的自己,像只白灼虾,红彤彤的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白粉,工作服领口有些湿,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等叶蓁蓁出了洗手间,包厢里黑乎乎的,只有七彩的射灯在闪,DJ曲动感又吵人,众人正在沉浸在音乐中放飞自我,随着旋律群魔乱舞。
叶蓁蓁顺着墙根,踉跄走到包厢门外。
见她出来,李玲说道:“你好些了没?客人蹦迪服务员得出来,我敲洗手间门叫你,你没动静。”
“好些了,吐过就好多了。”叶蓁蓁强打精神,努力维持良好体态站在包房门口。
大厅里轻悠的背景音乐在空气中飘啊荡啊,走廊随处可见法式宫廷元素,水晶灯,雕花立柱,嵌在壁上的鎏金复古椭圆镜等。
“再忍忍,等他们蹦完迪估计就买单了。”李玲探头看向旁边过道,“今天周末,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约莫二十分钟后,包厢内音乐停了。叶蓁蓁和李玲忙推门进去开灯,少爷端着热气腾腾的毛巾,微笑着给客人派发热毛巾。
桌面一片狼藉,客人们横七竖八的靠在沙发。
“服务员,买单!”
“好的,您稍等!”
这句话对服务员来说堪比情话,意味着钞票下一秒就要落袋了。对过账单以后,叶蓁蓁提交了账单,点击呼叫买单。
部长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拿着pos机和账单,微笑着问客人:“老板晚上好!这边一共消费8800元,请问刷卡还是现金?”
孤傲清爽的男人抬手示意,“这里!”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