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警察不知就里,仍然挺身站着。
赵相德:“知道吗?唱‘蹦蹦(二人转)’的已经进了奉天城!”
方金石和肖勇对视了一眼。
赵相德看出来了:“你俩瞅啥?啊?以为这是小事儿?这是大事儿!上边三令五申要查禁‘蹦蹦’,今天报上又说了,‘有地方之责者,应速即查禁!’‘地方之责者’,谁呀?不就是我们嘛!”
肖勇:“老百姓爱看,就让他唱去呗。不就是两人连蹦带扭地唱嘛……”
赵相德:“放屁!他唱的啥你知道吗?全是淫词浪调,污言秽语,听着都牙龀!这叫有伤风化!妈拉巴子的!都查禁多少年了,咋就禁不了,还他妈进城了!肖勇,你今晚领几个人到四周大车店转转去,抓他几个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以儆效尤!”
肖勇:“是!”
赵相德说的是真事。当年,法库县的一个有名的士坤,就上书给张作霖,劝他禁止“蹦蹦戏”,一群不男不女的人,走街串巷,啥嗑都敢唠,啥词都敢唱,公开“来大春(说男女事)”,有伤风化。张作霖还听了,下令:绝不许唱‘蹦蹦’的进城。
评戏却是红红火火地唱着。晚上,大观茶园又要开戏了。观众在陆续入场。人群里有绸缎庄的少东家刘仲春、街头卖包子的姚喜贵。
二牛拉着洋车过来,车上坐着阔太太打扮的大师姐,她不停地嗑着葵花籽。来到剧场门前,二牛将车停下,大师姐下了车。大师姐掏钱递给二牛,二牛要找钱。
大师姐一摆手:“不用找了。”
二牛:“谢谢海老板。”
大师姐正要入场,听这话,收住脚步,转回身:“你认识我?”
二牛憨憨地一笑:“海棠红,当年也响当当的。我看过你的戏。”
大师姐也笑了:“唉,老了。”
二牛:“您可不老。”
大师姐走进剧场。
那边,走来了崔雨田。他也看戏来了。
大观荼园的后台,演员们化完妆,正在准备上场。冰雪花扮着程雪娥,坐在一旁闭目养神,默戏。小剂子扮朱千岁在候场。吴班主忙忙叨叨地张罗着。
吴班主:“各位,今天,咱戏班子头一回上《凤还巢》,都铆上啊!”
小剂子:“吴班主,你就放心吧!”
大师姐来到后台,边嗑葵花籽,边向人们打着招呼:“辛苦,辛苦。”
人们客气地回应她:“来了,大师姐。”
小剂子迎上去:“大师姐,喜日子还没完呢就来看戏呀!”
“呸!”大师姐吐瓜籽皮儿,“这冰雪花真红火呀,一出戏接一出戏。”
小剂子:“可不,这《凤还巢》完了,就是《马寡妇开店》,接着就是《珍珠衫》。”
大师姐:“她行啊。我一离开咱戏班子,她是噌噌地往上窜呐!”
小剂子:“还不是奉天城的老百姓捧她。奉天好啊,这地界养落子。咱落子行,多少人在这成了名角儿,冰雪花在这也红了。”
大师姐“呸”了一声,也不知是吐葵花籽皮,还是发怨气,“爬得高,摔得狠!都奔三十的人了,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她又吐了一口,“呸!”
坐在一旁的冰雪花睁开眼睛往这边看一下,又闭上眼睛。
小剂子:“你别眼气,她今晚肯定还是一炮打响!”
大师姐:“我眼气?呸!我最烦她的戏了!”
小剂子:“大师姐,你言不由衷啊。烦,那你咋总来看她的戏?”
大师姐:“呸!你当我是看她?我来是看别人的戏!她那玩艺儿,不地道。”
小剂子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冰雪花:“大师姐,你曾经可是她的师姐,别这么……”
大师姐:“我现在也是她师姐!她的活儿,就是不地道!”
“得!得得!”小剂子套用戏曲《苏三起解》台词,“你说你地道,她说她地道,地道不地道,只有天知道。”
小剂子走开了。
大师姐走向冰雪花阴阳怪气地:“角儿啦,谱也大了!”
冰雪花睁开眼睛:“师姐。”
大师姐:“还认我这个师姐呀?师姐来了,也不让个座?”
冰雪花:“师姐,你也知道,我临上场就是这个习惯。”
大师姐:“呸!这叫装犊子!”
吴班主赶过来:“孙太太,开戏了,你快台下看戏去吧。”
大师姐“呸”了一声,走了。
吴班主冲乐队喊:“开戏!”
锣鼓响起,一直传到戏园子外边。门前已经没有人了。
张万利在和门口收票的纠缠:“你就让我进去呗。”
收票的:“不行!没票不行!”
张万利:“这么大园子,还差我一个?”
收票的:“都看乘戏,这戏园子就黄铺了。”
张万利:“我溜边儿,站着看。”
锣鼓声再次传出来,急得张万利抓耳挠腮,对收票的连连作揖:“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收票的仍然很冷:“别磨叽了。没钱就别看戏。”
张万利有些急了:“你真不让我进?”
收票的:“就不让你进!”
张万利点点实,咬咬牙:“好,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