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到凭栏边上,槽牙紧咬对胡大头道:“你接着我点!”说完闭眼纵身跃下。
可半空中我就后悔了,我瞥见台阶就在我旁边,再多走几步兴许就能看见。
来不及再细琢磨,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落到了地上。
我感觉自己砸到了一张厚厚的肉垫上,然后耳边传来一声骂娘。
“狗斯鸟的!你压死老子了!”
还来不及从胡大头身上下来,就看见两个身形从火光里沿着台阶跑了出来,正是骆驼和文主簿。
他俩衣衫褴褛,互相搀扶着,脚步虚浮。皮肉都烧的不轻,但意识都应该还清晰。
胡大头骂道:“还不下来?...老子可不习惯男的坐我肚皮上边…”
我沙哑着道:“你也救了我一次,扯平了!”
说着起身奔向文主簿和骆驼,大喊:“快往前跑,后边全是火药。”
我刚架起文主簿的胳膊,忽然感觉到有股劲风,胡大头瞠目狂吼着什么,可话音还未传来。
我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感觉祭坛在瞬间都膨胀了一下,赤灼的火焰咆哮而来,霎时间热浪四溢,如同千军万马。
我、文主簿和骆驼猝不及防均被炸翻在地,连稍远处的胡大头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真的是被炸蒙了,足足过了几十个呼吸,大脑仍一片空白,僵在原地,耳洞里嗡嗡的回响。
直到骆驼开口大骂,众人才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往祭坛下边滚爬,到了祭坛最底层,又往远处跑了十几步。
挣脱出浓烟,新风迎面扫来,我们滚烫的皮肤像刚出锅的馒头,浑身蒸腾着白气。
四人从地狱中死里逃生,都大口喘着粗气,瘫倒在地。
我惶然看向众人,都被烧的满脸黢黑,目光呆滞,手上、脸上都是水泡、脱皮,最夸张的还是骆驼,满脸的络腮胡子烧了个精光,活像个秃尾巴山鸡。
我硬咳出嗓子眼里带血的黑痰,回头望去,无数条火舌还在祭坛顶部喷涌着,朝天狂舞,火焰的热量烘的周围空气都扭曲变形了。
幸亏四个人全出来了,如果多耽误半刻,皮肉都会被炸碎呀。
随着火海翻腾,黑烟冒的愈发浓烈,疯狂溢出的浓烟,飘荡在半空中,把祭坛前的山壁都给熏黑了,甚至将日光都遮蔽住了,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我们用所剩不多的清水,洗净了身上粘的黑烟和石脂,又做了简单包扎。
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我哪还敢逗留,想拉他们快离开。
可胡大头却还在慢条斯理的擦脸,而且越擦越慢,越擦目光越直。
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在这种鬼地方磨蹭?刚要没好气的催促,话还没出口。
可他却指着祭坛后的巨大山壁,道:
“你看那里,是不是张画?”
我们正处在祭坛南边,也就是刚才上山来的方向,而祭坛北边,上山的方向,是一面直上直下的巨大山壁,换句话说——想要上山必须要攀岩。
刚才我们都检查过了,山壁就是光秃秃的山石,连棵树都没有,我纳闷怎么会凭空出现幅画呐?!
却又懒的去费时间琢磨了,心里埋怨:别说画了,就算是春宫图,老子都没兴趣!逃命要紧!!
可文主簿随着胡大头视线仰望,“嗯?”了一声。
我有些不耐烦,刚回头,看见整个山壁断崖,不禁大吃一惊,结巴了起来:“这...这...这里怎么会有星官图呀!”
被浓烟熏黑的山壁上,竟排布出上百个腰口直径的圆形,以及数千个手掌大小的斑点,这些圆形完全没有沾染黑烟,仍然是原本石头的颜色。星罗棋布,正是按照一年诸节气绘制的星图。
右上角竟然还显现出来六个大字——帝书步天法要。
文主簿掏着被震的发麻的耳朵,感慨道:
“这...这应该是包含了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二百八十三星官的,《步天法要》‘浑天星官盖图’呀!
万没想到世间失传已久的周天星图,会以这种形式留存下来,这可是夺日月之造化的天机呀!”
我也很惊讶,《步天法要》是殷商时“大星巫”编纂的占星秘法,其中“浑天星官盖图”因为包含了众多肉眼很难发现的星官,而被称做“史上最全星图”,被占星术士们视作瑰宝。
可秦始皇焚书坑儒后,大部分内容失传,“浑天星官盖图”更是绝迹。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不知是伪作还是真迹。
但无论是真是假,刚才又平又光的山壁上怎么会忽然出现一幅如此巨大、复杂的星象图?不可能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出来的呀!
难道是,山壁上这些圆形的位置被提前处理过,不容易粘上黑灰?谁这么无聊搞这么一套机关?
祭坛周身千万颗斑斓宝石散射着熊熊火光,映在漆黑的山壁上,七彩的光影在星图上闪烁,整幅巨图仿佛就是茫茫黑夜中的漫天繁星。
文主簿则端详了半天,忽然咧开嘴狂笑起来,两排白牙映衬着熏黑的脸,显得格外突兀。
我怕文主簿是路上受了太多刺激外加爆炸,精神崩溃,魔怔了,刚想上前安慰。
可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珠,指向山壁星图正上方,喊道:“去后山的路,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