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男厕所，赵湖晟在墙的另一边。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是因为我生出了意识让他害怕了吗？

赵湖晟别怕我，我不伤人。

赵湖晟，赵湖晟，你为什么又在哭了。

常春藤开始将所有的力量注入到最高的那一个藤蔓，努力地向上攀爬。

赵湖晟，你等等我，我想见你。

它终于攀爬到了最顶端的一个透风窗里，顺着透风窗，它垂下自己的一小截藤蔓，看到了赵湖晟，他又像以前一样缩成了一团，在最后的一个隔间里，紧紧贴着门板，远离了蹲坑的地方。

浑身是伤的小男孩，手不断垂着门，偶尔发出反胃的呕吐声。

“放我出去。赵鹄晟，我保证我不会参加那个比赛了。”

赵湖晟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隔间里，他喊破了喉咙也无人理会，只有窗边那一小截的常春藤听到了他的求助。

怎么了，为什么赵湖晟会如此难受。

常春藤没有人的嗅觉，它不懂赵湖晟为什么死死捂着鼻子。

它很无措，只是想离他近点，于是再次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能量，最顶端的叶片掉落下来，落在了赵湖晟的连衣帽兜里。

赵湖晟，这是我最绿的叶子了，送给你，你别哭。

常春藤静静陪着赵湖晟，等到快日落的时候赵湖晟终于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他被放了出来。

男孩又背起书包开始奔跑了，这次常春藤陪着他，做为一片叶子安静地待在他的帽子里，回到了赵湖晟经常提到的家。

那里有他的奶奶，一个断了腿的小老太，和赵湖晟很像，但她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浓浓哀愁，一看到赵湖晟就哭，心疼地给他擦着脸上的汗。

“今天你们班那个和你同名的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奶奶，而且他是告鸟鹄，不是和我同名啦。”

赵湖晟你骗人，你的伤都藏在衣服里，我都看见了。

“你看你，每天和皮猴一样，把衣服弄这么脏，还有下次别又玩到这么晚回家了。”

“奶奶我明天一定早点回，您明天别出去捡垃圾瓶了。”

赵湖晟又骗人，他明明被锁厕所里了。

常春藤小小的脑容量思考不出为什么赵湖晟要撒谎，但它现在只是一片小小的叶子，不能和奶奶告状。

赵湖晟的家很穷很小，他和奶奶挤着一张床，被子单薄，赵湖晟只脱掉了外面的校服外套就和衣而睡。

它在赵湖晟的帽子里待了一晚上，趁着他睡觉偷偷的散发绿光，治愈着他脖子上的伤口。

还有一点点能量，再陪他一会儿。

常春藤这次陪他上学了。

它分明记得赵湖晟的成绩很好，还做为了新生第一名去国旗下讲话，然而课堂上的赵湖晟却一言不发，笔记也不做，走神的程度常被老师训斥，下了课身边无人最好，一旦有人，就是那个和赵湖晟同名的人来找茬。

它见到赵湖晟被一群人使唤着跑上跑下去买水，见到一群人按着他的头往垃圾桶里按，见到有人往他的水里倒粉笔灰，见到有人一看到他上课认真就在下课把他围着打一遍。

然而身边的人都好像当正常的打闹似的，成为了一个冷漠的看客。

赵湖晟，原来伤是这么来的吗？

赵湖晟，这就是你说的超级喜欢上课铃声吗？

赵湖晟，你眼睛里落下的水好咸。

你的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吗？

终于熬到了下课，常春藤为赵湖晟松了一口气，它看到赵湖晟站在能看到自己本体的位置发愣。

“怎么发黄了，常春藤我现在回去给你拿植物营养液。”

男孩又奔跑了起来，快要回到家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赵湖晟，你奶奶被街口的混混推倒撞到头了。”

赵湖晟找到奶奶的时候，老人家已经去世了。

他抱着奶奶的身体哭的很无措，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手，哭的很大声。

“奶奶，别不要小湖，小湖只有你了。”

“奶奶，你睁眼看看我。”

“奶奶！”

这是常春藤第一次见赵湖晟哭的这么失控，之前再大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他总是无声地掉眼泪，从没有哭出声过。

赵湖晟，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天空中忽然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这个污染世界随时都有人因为污染物死去，大家对于死亡冷漠极了，他们只是默默旁观着，道上一句可怜哦，然后扬长而去。

是啊，弱小卑微无地位的小人物死去，没有人在意，赵湖晟最珍贵的家人在明天却也只能草草地卷一帘席子送去火葬场里。

身边看戏的人走光了，赵湖晟眼睛红的可怕，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奶奶回到了他们小小的窝里，像以前一样为奶奶盖好被子，然后跑回了自己的学校。

赵湖晟的污染源是一株向日葵，他的脸上长出一粒粒葵花籽，双手化作了向日葵的根茎，不顾保安的阻拦，冲到篮球场里，愤怒地揪住那个名叫赵鹄晟的人。

“你不是说不会动我奶奶了吗？你骗我。”

那人皱着眉，他长的很高，轻松地将赵湖晟一拳打开：“我忘了和那帮混混说了，怎么，你奶奶腿又断了一边？那我给你赔点医药费吧。”

“可我奶奶死了！你拿什么赔”赵湖晟像只发怒的狮子，他崩溃地吼道，葵花籽射出去，篮球场的几人狼狈地躲着，但保安赶过来了，他一拳将赵湖晟打飞。

赵湖晟像只破败的布偶飞到了有着常春藤的位置。

他咳出一口血，疯了似的笑。

赵湖晟，精神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