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李十三领了几个膘肥体壮黑袍红腰带的人过来，呵斥劝说，把那群人驱散了。

因不见芒芴，李十三不禁询问，郁离道：“他自己玩去了，不用管他。”

李十三皱起眉头，道：“小孩子可不好乱跑，再跑丢了，这里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贤弟还是尽快把他找回来是正经。”

郁离倒不担心芒芴能丢了，谁丢他也丢不了。道：“多谢提醒，无妨无妨，他很机灵，丢不了。”

李十三又劝：“虽说令弟聪慧伶俐，但毕竟年纪小，还是小心些好。”

又劝了几句，见郁离并不担心，也不好多说，于是带着郁离继续前行。

沿着一段围墙，走到一扇阔大的黑漆大门前，此时大门敞开，门内对着一株大槐树，槐树后是一面照壁。门旁立着两个十八九岁的伙计，微笑着同李十三行礼。对郁离道：“请郎君摘下面具。”

郁离依言摘下，那两人只觉眼前一亮，愣怔片刻，伸手请他们进去。

李十三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带着郁离一路长驱直入，转过照壁，里面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树山石掩映中，还有一片湖水，水面清圆，已有风荷举。闹中取静，清雅秀丽。园名拢秀园。

穿花拂柳，绕过两处回廊，到了一处房舍前，门口有两个十三四岁的侍女，把他们带进前厅，坐了片刻，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妇人从内院走了出来。

这个妇人年过三十，遍身绫罗，满头珠翠，面若银盘。她身后一个青年郁离见过，正是那位石九郎。此刻他又换了一身丁香色绣云纹的纱袍，微露玄青色的绸裤，一双厚底皂靴，装扮得更加精心。

李十三带了两张郁离的画，用木盒装着，一直抱在怀里，这时站起身来行礼，满脸带笑，给妇人介绍：“这位就是在下新结识的小朋友，姓郁字若虚。”

又对着郁离道：“这是吴夫人，快来见礼。”

郁离起身，微笑行礼。

吴夫人脚步不停，目光也未向他瞧上一眼，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哦，我知道了，你来的不巧，我请的客人已到了，且等我闲了再说，要不你明日再来。”

话音未落，只听一片抽气声，吴夫人身后的几个女子脚步一下子乱了，低呼出声，走在前面的踩了后面的脚，后面的撞了前面的背。

石九郎记心甚好，在书坊内虽没注意郁离的面貌，但记得郁离这身布衣，还记得这人身边的红衣小童，也叫了一声，“是你”。

吴夫人已快走到门口，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郁离两眼，眼睛一亮，道：“你来的正巧，正好带他见见今日请的客人。樱桃、杨柳，你们两个略停一停，带这位郎君换一身穿戴，务必打扮得整整齐齐，之后带他到荷香馆去。”两个穿红着绿的女郎脆声应是，笑嘻嘻退出了队伍。

郁离站着不动，道：“多谢好意，不必如此麻烦。”李十三推他，“快去，快去。我在此等你。”又对吴夫人道：“这是若虚的画，夫人先过目一下？”

吴夫人又上上下下打量郁离两眼，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道：“稍后再说。”带着其余人呼拉拉走了。

石九郎摸着下巴，对郁离侧目而视，一扬下颌，道：“快去吧。”见郁离还是不动，一使眼色，两个女郎拥了过来，一边一个，挽着胳膊，拥着他向内院走去。

缕缕香气萦绕鼻端，两双柔夷扶住肩背，郁离长到十九岁，何曾经历过，一时全身紧张，不敢稍动，被半推半拉穿过院子，进了西厢房。

石九郎小跑着追吴夫人去了。

西厢房内，两个女郎把郁离拉进门内，身着绿衫叫做杨柳的女郎拉开靠墙立着的大衣柜，一阵翻拣，道，“这个松柏绿的好看，显白。”

身着樱粉衫子的女郎名叫樱桃，笑嘻嘻的拉着郁离袖子不松手，回道：“他本来就白，不用显。要我说，那个海棠红的箭袖衫好看，你看领口袖口绣着卷云仙鹤纹绣，显得精致又矜贵。”

杨柳也不客气，当着郁离的面道：“一个田舍郎，怎么矜贵，嘻嘻嘻，不土气就很好了，这个是都城来的新式样，那个是去年的款式。”

樱桃不再争论，伸手就来拉郁离的衣襟，娇声道：“婢子侍候郎君更衣。”一边忍不住伸手向郁离脸上摸了一下，他的皮肤白皙细腻，比她还要嫩滑，哪像什么田舍郎，只是穿的像罢了，杨柳没眼光。她好想再摸一摸。

郁离没躲开，被那女郎轻薄了一下，立时全身寒毛竖起，吓得捂住衣领，缩起脖子，一边躲她的手，一边道：“多谢好意，当真不必，我不惯穿别人的衣裳。”

杨柳转过头斜睨着他道：“这些衣服都是新的，不是穿剩的，不必担心。我家夫人难得看得上谁，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这话颇为无礼，此时樱桃的手又伸了过来，一手扯他衣领，一手拉他腰带，郁离不敢碰她手，挡了上面，拦不住下面，一时面红耳赤，冷声道：“当真不必，多谢多谢。”说着稍一用力，挣脱了樱桃的拉扯。

樱桃眼一花，郁离已经跑了，忙追过去。

杨柳小声嘀咕道：“当真是山野村夫，难得夫人看得起你，不识意趣。”在后面慢慢跟了过来。

郁离几步来到前堂，李十三见他绷着脸，耳朵还通红，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