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魈魈被解除了封印,由一团黑球恢复了鸾鸟的真身,从圣水源救回主人与小羽。瑾岚将与小羽交予侍女们照顾,传令了药王,自己则因受伤严重,径直进了太和圣境,闭关疗伤去了。
小羽被暂时安置在和昱宫的厢房之内,见药王背着药箱急匆匆赶来,侍女们慌忙失礼,让道两边。药王走进厢房内,诊了脉络,又查探了伤势,知道已是回天乏术,但是在没有得到掌门命令前,不敢停止救治,否则和昱掌门怪罪下来,谁也承担不起。只见他从药箱中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用荷包包着的精致黄色小盒,盒内珍藏了一粒九转还魂丹,他将此药放入小羽舌头之下,过了些许光景,见药已被化解,但是小羽并无丝毫反应。也不知道是因为无力回天还是心疼自己这珍藏许久的唯一一粒救命仙丹,总之他抹了一把老泪,叹息一声,又在药箱之内翻找了片刻,拿出一个红色小瓶,只见上面写着‘止血散‘的字样儿,他将药瓶交予侍女,交代了涂抹方法和频次,又拿些包扎的药包,一并交予侍女们,命其将流血出一一涂抹,两个时辰涂抹一遍,不得间断开来。侍女们收了小瓶和药包,也不敢迟疑,忙上前将流血之处一一精心涂抹一遍。
药王已经在和昱宫忙碌了整个白天,见天色已晚,他的起身离开和昱宫前,还是有些许不放心,生怕他若离开,有个三长两短又不好交代掌门,于是又从药箱中拿了一瓶续命丹药,一并交到侍女手里,交待其每个时辰必须服下两粒,不可间断,侍女们牢记于心不敢怠慢。
瑾岚闭关修养这些天来,和昱宫甚是热闹。和昶和几位师兄得知瑾岚受伤严重,已经赶来几次探望,无奈见其闭关在太和圣境之内,无法相见,只能怏怏离去,几位师兄心中甚是担忧,不知瑾岚是凶是吉,。
溪谷子的妖族势力已经将太和山围困了数十日,声称要求太和山交出危月雁。和昶尊者自挟持了危月雁,囚禁了云婧夫人以来,终日惶恐,步入进退两难境地。关于危月雁的灵妖传闻,他已知晓,也正因如此,他急于见到瑾岚,和其商量此事,听其示下。如此重大之事,他不敢擅自做主。而妖界的发难又迫在眉睫,瑾岚迟迟不出关,这位掌门的伤势恢复如何?无人知晓,太和山上下大有种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窘况。
话说云婧夫人虽然被囚禁,但却与普通犯人不同,她被禁足在云留香的宫殿之内,吃穿用度却似半个主子,向来刁蛮任性的云留香不知为何对这位云婧夫人如此友爱。有传闻说,云留香视这云婧夫人如妹妹一般对待,对其甚是喜爱。若细细端详起来,那云婧夫人与云留香确有几分神似之处。然而此传闻相比危月雁是灵妖转世这一惊天新闻来讲,并无博得太多眼球。
关于危月雁是灵妖转世传闻,几乎很快传遍了整个妖界。各妖族势力纷纷集结,被灭的妖族势力也迅速重整旗鼓,因为溪谷妖王已经无暇顾及异己是不是死灰复燃。妖界对于此事的态度出奇一致的缘由,便是推断太和仙山只要得到灵妖,必定会将其斩杀,而灵妖是妖界共同的信仰和希望,他们的共同目的就是阻止太和山的杀戮行为。只有妖族势力团结起来,才有可能挑战太和山的神威。在妖界之内,恐怕也只有此事才能让他们如此紧密的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如此看来,太和派面前的困境还未解除,更大的危机也已经踏上征程。四位师兄也求见过乐静老掌门,难奈老掌门虽然法力高深,但已步入油尽灯枯之年,早已有心无力过问此事。
和昶离开和昱宫不久,骨蓉便来至门外,称有治病良方求面见小羽。侍女们商量一番,知骨蓉、南木渊曾经与小羽交往甚密,知其定无歹意,亦不敢错过任何一丝救命机会,便应允将其请进厢房。
在太和仙山内忧外患的飓风来临之际,骨蓉可谓深处飓风的风眼之中,而难得他在此困局中却还行动自由,并无人动念挟持了骨蓉来逼退溪谷妖王,这个用来做溪谷妖王质子的小妖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效果,这种结果的出现还要得益这对大小妖王极不友善的父子关系,溪谷妖王为了称霸事业早已放弃了这位小妖王的死活。
在外界看来这位小妖王,风流成性、骄奢淫逸,从不过问正事,既好哄又好骗,妥妥的一枚纨绔的败家子。然而,几乎无人知晓这些年来,这对大小妖王好像立场始终是对立的:溪谷子杀人,这位小妖王负责救人,溪谷子灭绝妖派,他则将各个妖派的关键人物悉数纳入自己的辖区范围,凌空派的清姒、赤尾族南木渊,泸州海域的白苓......还有那些大大小小被溪谷子打的落花流水的小帮小派,私下被骨蓉藏匿者更不在少数。可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溪谷妖王杀人如麻,柴草除根,千防万防却不曾想原来家贼难防。他耗尽兵力追杀的犯人,原来都被自己的独子藏匿。而至于骨蓉为何与自己的妖王老爹如此过不去,却无人知晓。从现代生物科学观的角度讲,大概这位骨蓉小殿下就是单纯想维护自然界的生物多样性,维持食物链的稳定性,不忍心看到任何一种物种濒临灭绝吧。
书归正传,话说骨蓉见小羽已被折磨得几乎失去了人样儿,紧锁了眉头,收起了从前一副玩世不恭的倦怠面容,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只见他略施法力,不知从哪里竟然飞进来六七十只巨大的黄色蜂王,黄蜂似乎同时接到什么指令,整齐划一,分工明确,围到小羽的不同身体部位,见其找准百会、神庭、太阳、膻中、期门、巨阙、环跳、足三里、伏兔等几十处穴位,几乎同时将蛰针刺了去,如此针刺疗法,令在场的侍女们也是目瞪口呆。只见黄蜂们蛰针齐发之后,小羽的身体竟然抽动了两下,呼吸比之前也强了些许。如此一顿治疗之后,黄蜂们又整齐划一地飞行而去,一瞬间竟然消失得无隐无踪。
治疗结束后,骨蓉见小羽衣衫褴褛,骨肉俱裂,浑身血迹斑斑甚是恐怖。他施了妖法,为其换了一袭松垮的白纱裙加身,又将其七窍周围血渍一一拭去,这一番操作之后方显出一些人样儿来,无论她最终是生是死,如此也算体面一些。
再说瑾岚闭关了几日,气血虽然恢复些许,但也并未大好。他深知内忧外患不敢在圣境之内多耽搁一分一秒,以至于走出密室时,脸色依然惨白。和昶尊者首先进入他的宫内,将溪谷妖王围困之事,妖族各派不日将与溪谷子合兵一处攻入太和外门等局势一一秉承。又将传闻危月雁是灵妖转世而将其囚禁之事也交予瑾岚裁夺,而对云婧夫人同时被囚禁于云留香处却只字未提。
瑾岚听闻此况,略有所思,并未立刻回应。和昶见药王赶来,已经猜出来意,他深知自己招惹了妖界,自觉闯了弥天大祸,便也不再追究那凡人丫头再次出现在和昱宫之事,于是称要事加身,便匆匆离去。
只听药王哭诉道:“这丫头究竟是遭了怎样毒手?竟然伤势如此之重。看着着实发指。小医行医多年,却从未见到如此残忍伤害,竟无一处完整皮肉之相。”说完,药王抹了一把老泪:“不知道这丫头究竟遭了些什么罪?小医已经为其服了九转还魂丹,又涂了止血散和延续生命之药,听闻小妖王骨蓉也来探望这丫头,采用蜂王蛰刺疗法尝试为她保命,能否回天?也只能看她的造化了。此外,还有一事,小医不知是否当讲?”
瑾岚闭了双眼,说道:“讲吧!”
“小羽皮肉之伤虽然严重,但是要害内处却还算完好。按理中了魔教神鞭和神农鼎之刑,即便是修为在金丹期的仙子也得五脏俱毁而亡,没想到她一凡人,无任何修为,却还有气息尚存。”
瑾岚道:“关于此事,我自有判断,你出去,切勿声张此事。”
药王道:“小医明白,我见仙尊脸色惨白,伤势也很严重。我这里为仙尊也准备了恢复体力的仙丹,还望仙尊按时服下!
瑾岚道:“放下吧!让你费心了!”
“小医告退!”药王留下药丸,缓缓退出了大堂。
瑾岚回到书房,端坐到桌前,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霓心草!”想到此,他慌忙穿过密室,来到圣境中。只见搁置在草堂前的霓心草不知何时已经发出了嫩绿的小芽。
他端起霓心草,仔细端详,眼神中透漏出了惊讶、恐惧、兴奋和痛苦之色......面对此相,他不知是喜是悲,是福是祸,各种纠结与矛盾汇聚一起,他的双手开始颤抖,他内心暗忖:在危月雁和燕轻羽之间,必有一者是灵妖转世。二者均已在太和仙山的控制范围,想要知晓答案已是易如反掌。然而,这答案揭晓之后,所引起的后果,他确是要掂量清楚的。无论谁是真正的灵妖,为了平息仙妖二界因此而引发的动乱,为了免除不必要的生灵涂炭,他们二者注定都得舍去。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太和掌门这一位置是如此沉重,作出最后的抉择是如此这般艰难和痛苦。
他将手中的霓心草捧入掌中,对他而言,这种感知灵妖出世的妖草,早已完成了它应有的使命,她应该和灵妖一起,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他走到天池岸边,仰望着虚渺的夜空——他凝视着遥远而无法触摸的夜空,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夜空中某一处遥远而微弱的光,也许微弱的耗尽灵识都无法看到的光,他曾无数次捕捉却总是以失败告终的那一点星光,那一点光太遥远,而他还是太渺小。只见他眉头紧锁,眼里流漏出从未有过的凶残寒气,他将霓心草置入深不见底的天池水中:“是该给世人一个答案了!”他这样自言自语道。
语毕他决绝地转身离去。当他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凌晨,和昱宫还沉静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一种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感驱使他拿出《天一功法》下册,空白的无字天书依旧白白净净地沉寂在那里。
他拿着无字天书,走到小羽所躺的厢房之内,见他挥了一个手势,守护小羽的侍女们慌忙退下。
他注视着她恬静的睡容,想起了见到她第一面的情形。记得那时已经开始产生对这个结果的猜测,于是他刻意跟踪她,试探她,调查她的出身,甚至不惜被别人误会将她留在身边,为的不过是保护这个猜测,也是为掩盖这个猜测。
他双手将她抱起,径直向圣境走去,走到天池边,他将她轻轻放在岸边,而他亦盘腿席地而坐在旁边,闭了双眼。沉静了许久,突然,一道凌厉的寒光出现,他盯着小羽的胸口,双指并拢形成一把寒气逼人的利刃,猛然刺向她的心脏,顿时鲜血喷涌而出。只见她胸前的玲琅石因这突然的伤害而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接着,红光越来越大,最后将小羽的身体笼罩起来,他身体也因此一振,知道是自己曾经为他守护她而施的仙法在与此刻的行为对抗。他的脸庞、发丝、素袍溅到斑斑点点的血渍,喷涌的鲜血浸湿了整部《天一功法》。书册顿时变成血红色,浸染处金光乍现,清晰的图文跃然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