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我还睡得正香,屋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撩开帐帘一看,天色昏暗,还不到五更。
被惊扰了美梦,我带着起床气走出里屋,却见昭儿对着铜镜,正将一朵珠花别在鬓边。
“您醒了。”她见我起来没有分毫惊讶,反而麻利地端来热水。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我问。
“不算早了。”她抿嘴一笑,“这会儿已经开始烧香了。”
“还有更早的?”我打了个哈欠。
“有人会宿在庙门口,以争烧头炉香。”
虽说现代也常有人通宵跨年,不过都是劳累的一年后,在最后一天找个由头放纵一回。到寺庙门口打地铺着实有些超乎我想象了。
这会儿爹娘应该还在睡,我轻手轻脚地在妆台前坐定。她又凑过来,拿起粉盒。
我想起上次的猴屁股妆,后背一凉,一把握住她的手,夺下盒子:“我自己来!”
洗漱完毕后,已是晨光熹微。马车早已等在门口,赵明诚和赵蕙蘅立在一旁,正交谈着什么。
“三叔,我不想和她一起玩儿。”
“我要和铭仪一同去看些古玩字画,女孩儿家怕是不喜欢。”
“可是小姑姑也不跟我玩,她只跟李清照和王令娴玩,倒像是她们家的姐妹一般。”
赵明诚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就算小姑姑没比你大多少,也是长辈,不可总是没大没小。”
就是就是,我在心里面附和。
赵蕙蘅白皙的额头呈现出一道浅红,她正揉着,一转头看见我,面露不忿。但还是记着赵明诚的话,不情不愿地打了声招呼。
“快去吧,和小姑姑坐一个车。”赵明诚轻轻推了她一把。
过了万胜门,再往西一里多便是二郎神庙。大门上方挂着“敕赐神保观”的匾额,门前人头攒动,有烧香拜佛者,也有趁着人多摆摊的小贩。
此时太阳已升至中天,汹涌人潮中,偶然见几辆朱轮白马,皆如一叶扁舟,颤颤巍巍地前进,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浪涛吞没。
聒噪的蝉声和沸腾的人声交织成杂乱的乐章,而有另一种声音,如远方惊雷,隐而不发,却在片刻后,以动地之势席卷而来。
“开始了,开始了。”有耳聪者察觉了这一动静,人群更如炸开的滚水,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早就搭建好的露台。
一人半高的露台上,数十鼓手整然而列,领头人手持双鼓子上前致语,声音高亢,行云遏止。
“青春三月暮山溪!”
话音甫落,鼓笛声次第响起,一头戴红巾者舞弄大旗跃上露台,他身后紧跟着扮成狮豹,上蹿下跳,灵活舞动的人。后又一人上场,他双手持白旗飞速旋转,头上红巾与手中白旗,恰似雪中一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