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元年,熙宁年间的变法还在发挥余热,新旧党各占一端。但高太后薨逝,哲宗亲政,形势暂时倒向蔡京章惇等变法派。而长年党派倾轧,已使政念之争逐渐沦为意气之争。
大伯父赵挺之也乘新党之风一路高升,先任吏部侍郎,如今以贺北朝生辰使之名,出使辽国。
身为旧党的苏东坡在海南挖生蚝。
宋正处于辽,金,西夏的狼环虎伺中。
我对北宋历史所知甚少,只是隐隐预感,如今繁荣之象正如落日余晖。要不了多久,金军南下,汴梁沦陷,北宋将彻底没入长夜。而我虽流落至此,又与此间人生了纠葛,却对这个时代毫无感情,只思考如何才能免被战火燎着。
“贞媛,随我将这些贺礼送去给你二从嫂。”母亲的声音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今日是芷蘅满月酒,虽家主不在,还是在大伯母操持下办得热热闹闹。从清晨起,来宾就络绎不绝。
她将金锁,金手镯,和田玉无事牌用红布小心包裹好,乘在托盘中,让王妈先送去东苑,转身又来催促我。
我刚抬脚出门,就被一把拉了回来。她半蹲着仔细端详我一阵,从妆奁中取出一支垂珠步摇带上,又在鬓边簪了朵栀子花,才满意地点点头。
“见个小婴儿而已,至于吗?”我心里直犯嘀咕,又莫名觉着她的眼神颇有深意。
二从嫂还在月子中,她斜靠在床边,女使抱着芷蘅,门窗紧闭一点不通风。另有一妇人,正就着女使的手,逗弄着襁褓婴孩。
她见到我眼神一亮,招了招手,道:“贞媛,快过来。”
刚还在看芷蘅的妇人听到我的名字,顿时从玫瑰椅上起身,一把将我拉到近前,打量一番,笑道:“贞媛长成大姑娘了。”
又转头对母亲嗔道:“来汴京这么些日子,也不通传一声。还以为你家小娘子不认阿瀓这个青梅竹马了呢。”
“周大娘子说笑了。”母亲也与她商业互吹,“小郎君妙龄英发,怕是多少家夫人都盼着捉回去做婿呢。”
难怪出门前对我的仪容如此在意。看她们这熟络的模样,恐怕就是之前提过的,有过口头婚约的李家。
“阿瀓今日有课,改日我带他亲自登门,也好让你们两人好好叙叙旧。”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二从嫂也在一旁帮腔:“是该见见了。”又说:“小郎君如今是在有竹书院吗?”
“是。再等两年,就去太学。”她点头。
“那就巧了,贞媛妹妹也要去有竹书院了呢。”
“是吗,倒省得我带那小子过来了。”周娘子笑道。
她们又闲谈几句,便手挽手去了前厅用午饭。
餐后,小厮们撤去多余桌椅,只余一张方桌。女使端上缠着彩布的木盆。盆中热水加了香料,还漂浮着干果和葱蒜。
“这是要炖什么?”我悄声问春琴。
她则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我,说道:“这是用来‘洗儿’的。”
宾客们纷纷将铜钱投入水中,甚至还有人去捞盆中枣子。周夫人捞到一个,转身递给母亲:“快些给贞媛添个弟弟。”母亲笑意盈盈地接了过去。
等水温稍凉后,芷蘅被几个婆子抱着,用盆中水擦拭全身。后又由人抱去了另一屋,这场仪式才算结束。
宴会后,几位女眷在院中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赵蕙蘅垂首低头,立在她母亲身侧。
“哎,哎。”我戳戳她。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
“那个有竹书院,都有谁在读啊?”我问。
“除我以外,还有歧国公的孙女和李校书的女儿。”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