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乐,无官身,属于吏员,每坊设一名,通常都是老鸨。负责经营管理自己所在的教坊司。每个月需将盈收上交给奉銮,每三个月还得提交《教坊司杂录》。
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管辖的歌舞姬、清倌人、花魁、丫鬟小厮、仆妇龟奴,所有人的姓名、健康状况等事务,一一记录清楚,呈于上级。
在齐逸看来,奉銮相当于大区主管,司乐就是分公司职业经理人。
听到对方称自己为‘司乐’,本就面色煞白的梅娘,顿时双眼乱飞,慌乱之色溢于言表。
她强自镇定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嘶哑道:“世、世子爷这般贵客在,哪、哪有奴家坐的份儿。”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的炎景初,这会儿也琢磨出味儿不对了,虽然不知道齐逸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打配合他在行。
“诶,梅娘子这话说的,本世子又不是那种以势压人的混帐。让你坐,你就坐。”
梅娘无措地盈身一礼,局促地坐到椅子上。
“梅司乐,依你所言,月倚梦之所以失踪,乃是被举子吴钦拐骗。”齐逸走到炎景初身旁,双眼紧盯着梅娘,沉声问道:“回答本官,是,或不是。”
梅娘浑身微微一颤,有些茫然地看向不久还在跟自己调笑的小郎君,嗫嚅着殷红双唇,鼓足勇气颤声道:“恕奴家有眼不识,不知官家是哪个衙门的大人?”
“这位,乃是我们南城衙门新上任的小齐大人!”万山虎粗声粗气道。
“梅妈妈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隔了几天,就不记得我们这些粗鄙武夫了啊!”苗英阴阳怪气道:“也对,毕竟我等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捕快。不过,就算忘了,你们教坊司可是消息最灵通的地儿,不会连名震白帝城的冰粉奇案,都没听说过吧。”
一旁的朱安泰补充道:“还有三圣庙藏尸案,也是我们小齐大人一力破获的。”
“嗐!三圣庙藏尸?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没听说。”
“啊,我知道我知道,今儿晌午刚起床就听丫鬟们说什么三圣庙出人命了,死了好些个小孩...”
“天爷,竟有这等事?”
“是呢,我也听仆妇说起,不过具体如何却是不知...”
花魁娘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议论起来。
而梅娘则已双腿打抖,喉头不停地蠕动,显然是因为极度紧张导致的咽喉干涩。
“没、没忘,诸位差爷,奴家、奴家都记在心里的。”
“呵呵~”苗英冷笑一声,旋即脸色一沉,厉声道:“休要与我等当差的套近乎,大人问你话,速速答来!”
‘小火汁这变脸,绝活,当赏’齐逸心底默默给苗英点了个赞。
“是是是”梅娘点头如鸡啄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回道:“月、月儿走失一事,确是奴家监管不力。但委实是那吴钦可恨,诱骗了我那傻女儿...”
齐逸打断道:“何时发现月倚梦不在教坊司内?”
梅娘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六日前。”
“何时报的案?”
梅娘想也没想道:“就、就是当天去南城衙门呈报的。”
“什么时辰?”
“这个...奴家有些想不起来了。”
齐逸看着不明所以的妇人,抬手一招,万山虎当即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册子。
齐逸接过来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说道:“那本官就提醒你一下,报案时间酉时一刻,呈报人南城教坊司司乐梅嫣然。因南城教坊司花魁娘子月倚梦走失,寻其不见,遂呈报属地衙门。”
梅娘赶忙应和:“对,对对,就是酉时一刻。”
齐逸未去理会,继续念道:“七月二十二日,申时四刻,司乐梅嫣然前往南城义庄认尸,确定于南郊野林发现的无首女尸,便是南城教坊司走失的花魁娘子月倚梦。”
“酉时三刻,司乐梅嫣然当堂指认,以行乞为生的余忠良与小乞儿无名氏,乃杀害月倚梦之凶犯。”
衙门的堂事纪要中,只字未提老少乞丐是发现尸体并通知衙门的报案人。一起凶杀案,简单得只有‘起因’与‘结果’,至于中间的过程,竟被彻底忽略了。
齐逸从册中抽出一张只有A5大小的纸张,轻轻一抖:“这便是月倚梦被害一案的结呈书,余忠良与小乞儿无名氏画押认罪,而你作为本案苦主,签字盖印,认同这一审理结果。”
梅娘再次茫然地眨了眨眼,一张风韵犹存的娇好面容上,仿佛写着大大的懵逼二字。
齐逸将结呈书交给万山虎,万山虎大步走到梅娘面前,则将那要了老乞丐爷孙两条命的结呈书,展示给她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齐逸唇边掠起一抹冷笑:“那具女尸的头颅,已经找到。”
‘轰’的一声,梅娘只觉得耳中如有炸雷响起,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