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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吕洞宾,浑然不知家中的鸡飞狗跳。他来到了澧泉坊,据姬先生说,新婚之日莫名中邪的折冲都尉府新妇,此刻就在此坊内的灵应观。灵应观不大,也没什么名气,可这是一座女冠观,平时接待的香客也都是女性,吕洞宾连道观的大门都进不去。而且,看观门的老年女冠,似乎年轻时曾受过什么感情上的创伤,伤的还特别深,一见到吕洞宾这么个大男人前来,抡起扫帚就赶人。
“走走走,赶紧走,你们这些臭男人,尽是些一肚子坏水的肮脏玩意,没的来玷污了我这干净地方!”
吕洞宾走不了正门,就去走后门。永安渠从灵应观后门外经过,这里本就靠近西市,常有贩货的船只经过,有时等着装卸货物的商船,能从西市一直排到这里,常有贩夫走卒夹杂其中做生意,卖吃食等各样生活必须物品,所以里面的女冠们也时常在这里购买物品。
但今天后门一直没有开启过,吕洞宾等了好久,最终决定爬墙。
后门旁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他来回看看,见四下无人,先是爬到树上,沿着横伸进道院墙内的树枝,像个大鸟一样蹲在上面,借着茂密的树叶遮挡,只见灵应观内三三两两上香的女客,在女冠们的陪伴下,袅袅娜娜的走动着。灵应观虽算不得出名,但来这里进香和常年供奉的多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其他闲杂人等轻易也不得入。
灵应观不大,但也景色幽雅,山房云集,实在不知道那孙小姐被安置于何处。吕洞宾蹲在树枝上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娇娇俏俏,一身书卷气的年轻女子,在一个老麽麽的陪伴下,走进了西边的山房。那里有一个独立的园子,吕洞宾猜测大约那姑娘便是折冲都尉家的新妇了。
他轻手轻脚翻了墙,进到观内。这后门处僻静,少有人走动,是一条不长的巷子,两边都是山房的山墙,吕洞宾走到巷子口,突然转身折回,拼命狂奔。
就在他的身后,一只大黄狗风驰电掣的追过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黄狗一边追,一边凶悍狂吠,惊动道观里的众人。
吕洞宾一直被追到后门处,手忙脚乱去拔门栓,竟是几次都没能拔掉。大黄狗体型威猛,阻断吕洞宾退路,尾巴有力的甩动,发出威胁的声音。
“我不是坏人!”吕洞宾无力的辩解。“我走,我走就是了,我马上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怕狗,非常怕,不是惧怕狗本身,而是他本人有些特殊,但凡遇到狗这种动物,通常都会对他不死不休。
大黄狗根本不买账,追的吕洞宾上蹿下跳无处可逃,看观门的老年女冠带领数名年长的女冠,挥舞着扫把、棍棒闻声赶到,吕洞宾正扒在墙头上,奋力往上爬着,大黄狗跳起来,一口撕下他的袍角,惊得他一头一脸的汗。
“大胆的狂徒,哪里跑来的无耻鼠子,贼杀才!”老年女冠威风凛凛,把一个扫把舞的虎虎生风,像一个女将,身后几名女冠阵列,冲着墙头上的吕洞宾叫阵一般。“有本事就别跑,臭男人,肮脏东西,弄脏我的地方,一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身碎骨”
大黄狗疯了一样在下面又叫又咬,吕洞宾费尽全力才终于爬上墙头,跳下歪脖子树,那边老年女冠已经打开了后门,他刚从树上跳下去,大黄狗箭一样就冲了过去,他稍微慢了一点点,袖子就被咬住。
吕洞宾低叫一声,那狗死死咬住不松口。老年女冠的大扫把也招呼过来,棍棒随之落下,一群女冠围着他打,一边打一边骂。吕洞宾左右闪躲,用劲甩,舍了一条袖子才终于脱身,拼命往下面水渠处跑。
渠内停了货船,一块木板搭在岸上,吕洞宾跑过去,一脚踢掉木板,紧追不舍的大黄狗落入水中,在水里奋力扑腾前爪,还锲而不舍的冲着他狂吠。
狗这种动物,真是他前世的冤家,但凡遇上,总是这样摆脱不掉。幸好货船比较高,狗在水中上不去,吕洞宾筋疲力尽的躺在甲板上,破衣烂衫,狼狈不堪,耳边依然还能听到狗吠和老年女冠的叫骂声。
“别再教我见到你”
吕洞宾抹一把头上的汗,幽幽长叹:“世间女人真真奇怪,年轻时花一样,水一样,秀色可餐,含羞带怯,见了便觉欢喜,怎么上了年纪,都跟猛张飞附体似的,竟如此凶悍。”想想又出一头汗,不住摇头,“还是年轻的姑娘惹人爱啊。”
吕洞宾灰头土脸,铩羽而归,异闻社里,也糟乱的一团,惹人爱的年轻姑娘闹翻了天。燊哥捧着被何招娣薅下来的一把毛发,哭的肝肠寸断何招娣被人五花大绑的扔在榻上张果被这两人闹腾的脑壳发胀,躲在角落里打坐静心。吕洞宾进门见此情景,便哀叹一声,转身想暂避,被燊哥发现死死堵在门口。
“吕洞宾!”燊哥赤红着眼睛,咬牙切齿,“你说、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燊哥把脑袋抵在吕洞宾眼前,指着自己头顶给他看,只见圆溜溜地脑袋上,正中间秃了一块。原来燊哥本就毛发不算茂盛,长年累月带着一顶小圆帽,就是为了遮挡头顶上稀疏的那一块,今日倒好,本就稀少的毛发还被何招娣薅掉了一把,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燊哥不住的逼问吕洞宾,吕洞宾无奈,只得道:“你想怎么算?”
燊哥抽泣着,一指桌上的蠃鱼:“拿鱼抵!”
吕洞宾骇笑:“你敲诈啊。”
燊哥握着自己的一把毛发怒吼:“别跟我装不懂,你知道,我们的毛发是多么的珍贵,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火光兽爱财如命,但最宝贝的还是自己的毛发,曾有猎妖师以火光兽的皮毛制成火鼠裘,投入火中不仅不会被焚毁,火焰更使裘皮流光溢彩,并可抵挡刀剑伤害,比起任何铠甲都要厉害,后世之人视为至宝,但火光兽极其难捕,火鼠裘世间仅此一件,后来有人发现用火光兽的毛发织布,其功效虽比不上火鼠裘,但也不惧火焚,还能护身。御城守成立之初,不周山妖族统帅白泽,便以数匹用火光兽毛发织造的布料,做为礼物赠送给了姜子牙,制成御城守特有的制服。
张果在角落里看着,不由看了看自己身上衣物,他的制服已经脱下,留在了太乙宫,现在穿的是灰色粗布衣衫。
吕洞宾深知燊哥见财起意的秉性,也不跟他多啰嗦,大方道:“就随你吧,拿鱼抵。”
“真的?”燊哥反倒不敢相信了。
吕洞宾拨开他的脑袋,径直走到榻前,皱眉看着满脸悲愤的何招娣,问:“她又是怎么回事?谁把她捆起来的?”
燊哥对上何招娣充满杀气的眼神,顿时头皮发痛,道:“我让伙计们捆的,这小姑娘人不可貌相,发起疯癫竟比疯十八还要可怕,疯十八那个婆娘,都没有薅我毛发。”他生怕吕洞宾变卦,赶紧又确认,“真的把鱼给我?”
吕洞宾慷慨点头:“你拿去好了。”
张果暗自摇头,这蠃鱼,能控制自己的身形体重,它们的原型大如鲲鹏,重量堪比泰山,若非它们认定之人,谁能将它们拿走?当年,若不是重伤之下,无力抗争,怎么会被卖蒸糕的冯翁老两口捡进水缸。估计这世上能拿得动它们的,除了原来的主人,就仅吕洞宾一人。
很明显,吕洞宾在戏弄燊哥。
果然,吕洞宾接着道:“只要你能拿得走。”
“吕、洞、宾!”
燊哥无助的哭了,除了宣泄的喊叫之外,他竟拿吕洞宾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