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百石,赌美髯公胜。”
“稻米二百石,赌美髯公胜。”
“绢一百匹,赌美髯公胜。”
“细绢两千匹、稻米两千石,赌女侠胜。”一位女媛放声呼唤道。
她高亢响亮地声线一下子盖过了场上所有人。她竟是唯一押赌并州游侠聂蓉蓉的,然而,出手之大,直接震慑了全场。
半刻未到,随着中年美髯汉子两马至终点、一马在枰盘,人群又沸腾了,纷纷看好美髯公胜,又是一阵押赌声。
博弈居樗蒲戏外赌法定,一、樗蒲者任一人第四马再营若得卢则停收赌资,二、外赌只收粮帛,三、赔率为赌一斤赔一斤八两。
到停收赌资时,有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匹绢、八千七百七十石稻米、四千九百三十石麦押赌中年美髯汉子胜,押赌年轻公子胜的仅是中年美髯汉子的三成,押赌聂蓉蓉的仅两千匹绢、两千五百石稻米。
此时,中年美髯汉子四马已全入枰盘、一马在第一堑间、一马差十六矢至中点、两马已至中点。年轻公子三马入枰盘、一马在第二堑间、两马已至中点。
聂蓉蓉三马入枰盘、其中两马在第三堑间、一马已至中点。三人又似乎回到了开始,轮到聂蓉蓉掷骰,得卢才能脱困。
大枰盘下的苏萱女侠已是焦头烂额,吕坞主正捉急用粮帛、招兵买马,急急唤她前来襄阳调配。
她刚来两日,却遇上如此豪赌,若那美髯公胜,外赌就能让襄阳的博弈居赔的底掉了。十年来,不过唯二如此,第一次还是在数年前的建康博弈居。
“这混小子,到哪都不得安生。哎~”她无奈的苦脸皱眉、只能在心里骂咧咧。
“聂女侠,得卢。”博弈居一个护卫大喊了一声,众人叫嚷着议论,这旷世豪赌精彩。
“聂女侠,再得卢。”
围观看客一人呼喊道:“女侠要翻盘了。”押赌客瞬间紧张起来,三五一起相互安慰。
“聂女侠,又得卢。”一个护卫又是一声大喊,苏萱女侠心中大石落地。
“连着三次得卢,这是逆天昵。”围观看客嚷嚷道,周边一片无声的死寂。
“老天啊!不能让她再得卢了。”
“公子,得卢。公子,得卢。”围观看客中一人高喊道。
“聂女侠,得彩。”
“气运终是过去了。”一个押赌客叹息一声,众人有人附和,有人直呼过瘾。
“聂女侠,得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彻四周。
此时,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枰盘,中年美髯汉子一马在营、三马已至中点。年轻公子两马在营、两马已至中点。聂蓉蓉一马在枰盘、三马已至中点。形势已然万分危急,美髯公得卢才有机会。
“美髯公,得卢。”一个押赌客高喊了一句,众押赌客带动看客齐声高喊:“美髯公,得卢。”、“美髯公,得卢。”、“美髯公,得卢。”……声音镇彻半座襄阳城。
“聂女侠,得雉。”又是熟悉的声音喊过,聂女侠第四马已过第二堑间。
此时,日落西山、霞彩漫天。众押赌客心如死灰、唏嘘不已,围观看客神采飞扬、喋喋不休。这等场面,有人感叹道:终生难得一见昵。
“美髯公,得卢。”又是熟悉的声音,众押赌客不敢置信。随后一声“聂女侠,马落第三堑间。”众人如掉泥淖中又被人拉起,一下子哄闹起来、激情重燃,更胜先前。
“聂女侠,得雉。聂女侠余十七矢。”
“美髯公,再得卢。”众人已经摒住了呼吸,静待熟悉的声音宣报。
“聂女侠,一犊。聂女侠余十四矢。”
“美髯公,得雉。美髯公余九十一矢。”
“聂女侠,一犊两雉。聂女侠余七矢。”
“美髯公,又得卢。美髯公余七十五矢。”
“聂女侠,一雉。聂女侠余五矢。”
“美髯公,得雉。美髯公余六十二矢。”
“聂女侠,两玄两白。聂女侠余四矢。”
“美髯公,再得雉。美髯公余四十九矢。”
“聂女侠,得卢。聂女侠胜!”魏道濛虚汗淋漓、瘫坐交椅,听着天盗门众人的欢呼声,他只有如释重负。中年美髯汉子与年轻公子黯然地让随从交割了财货,怅然离去。
一场豪赌,尘埃落定。嵇姞与聂蓉蓉两人悄摸说了会话,魏道濛心猿意马,没缓过神去听。等苏萱女侠笑盈盈出现时,魏道濛才惊喜的得知自己有了八百女婢、两百斤镔铁。
聂蓉蓉要了稻米两千石、细绢一千匹,襄阳商肆一处、细绢五千匹、稻米两千石留给了嵇姞,嵇姞又送给天盗门和魏家沟聚落各一千石麦。只有博弈居,才是大赢家。
嵇姞、苏萱、聂蓉蓉三女走出博弈居、初一照面,寒暄了一刻,就十分亲热起来,唤上众人,又去嘉鱼居。
“姊姊,那八百女婢……”路上,三女后面,与韩当、吴锐并肩走着的魏道濛嘟囔了一句。
嵇姞回过头,嬉笑着说:“人先留在博弈居,你家苏萱姊姊安排好了,那些女婢的吃食、住店、衣衫花费从丝织坊里扣。”
魏道濛一阵头疼,这个财迷苏姊姊估计不会轻饶了自己。
苏萱接口说道:“魏希之,合作买卖这么久了、也送我件法箓罗衣,那甚吃食、花销都给你免了。”这相见才过了两刻,甚事都瞒不住啊。
魏道濛心中瑟瑟发抖,女媛之间没点秘密麽,往后莫要胡乱应承人了。
“苏萱姊姊和吴大侠成了亲,我就送。”魏道濛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五人瞬间尬住了,一个呼吸后,嵇姞、聂蓉蓉两位女媛捂着嘴,笑出了猪哼声,韩当憋着一脸坏笑,不言语。后面尾随的众人以为是豪赌赢了,没甚在意。
“这才多久,又不长记性了,上次是哪边屁股挨的打,忘了?”苏萱板着脸教训道。
“希之,哪边屁股挨的打,告诉姊姊,姊姊帮你揉揉。”嵇姞咯咯咯地笑着调侃道。
“哦,听闻公子打败了江湖第一剑客,有底气了,是吧?”苏萱接着讽刺道。
魏道濛如遭雷击,恍惚间立刻石化了,自己咋就不开眼又招惹了人家,自此,他不敢再有只言片语。心里万般感慨:报应来得这么快,真是没脸见人昵。
走进嘉鱼居,魏道濛多看了一眼案几边的油灯,心里咂舌道:这世道,能抛头露面的女郎,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又一想,《楚辞》有曰:“兰膏明烛,华容备些。”这油灯烧着是余香袅袅、令人舒畅,倒是头回见。
吃食间,三女一致认为此前流民袭扰、襄阳豪族多南迁避祸,以致旧民甚少、新户稍多,然而新户不仅有流民,更有江东豪门士族,苏萱眼眸一亮,于是,三女说好了,放出消息,三日内,博弈居再戏一次樗蒲。
韩当说传信给门主,将稻米、麦送去豫州衮州的一支乞活军。
苏萱说让惘川坞壁的大兄带人来运粮帛,突然想起了魏家沟聚落,说道:“小郎主,写封书信,让二百戍卫来襄阳一趟,运送稻米、麦,捎带上你那八百女婢。”魏道濛谦逊地连忙应诺。
“恭喜嵇左使,现下可是魏家沟聚落戍卫卫尉昵。”苏萱抿嘴说道,嵇姞相视一笑。
聂蓉蓉附在嵇姞耳边,悄声说:“万绢易得、情郎难求。有些心意错过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了。”嵇姞心领神会,知道天盗门得卢手聂蓉蓉今日有意为之,含笑回应。
适夜,及此后数日,众人都暂留襄阳。
魏道濛住在玄微阁襄阳坊,天盗门众人住博弈居萱苏客栈。
第三日,三女再次樗蒲,依然凯旋而归。